韩昕见着红色的绸缎,觉得喜庆,道:“明日也给你做个大红的袍子,消灾除病,如何?”
李良珂纳闷:“明日做?”
韩昕笑眯眯:“是啊,明日做,三五日能成,你穿个一年半载,平安顺遂一辈子,还不划算?”
李良珂:“你怎么不穿?”
韩昕:“好啊,那我也穿。”
李良珂脑海中出现二人着着大红袍子的模样,随口一道:“这怎么像是……男女结亲家?”
韩昕愣了良久,不觉泛起浅笑,喃喃:“是啊,这可不就是结亲家?”
“说来韩公子,你不是很懂结亲这事?”李良珂记得先前韩桐婚宴上,韩昕与他讲了婚宴流程,还背了喜帕词,他那时就好奇,这人怎么对婚宴颇感兴趣?还像是特意了解许久了的?
韩昕道:“我是自然懂。”他过来端起两杯杯盏,送到一杯到李良珂手中,说:“来,挽着我臂腕。”
李良珂鬼使神差地听起话,就用端着杯盏的手挽上他的臂腕。
韩昕问:“你怎么知道是用这只手?”
李良珂撇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过韩公子要教我喝合卺酒做什么?”
韩昕:“教你婚宴礼啊,不想学吗?”
“如今、当下……”李良珂欲言又止,改口道:“好啊,学吧,怎么不想?今后怕是也体验不到。”
二人对视轻笑,几乎同时饮了杯中茶。
韩昕道:“今后怎么体验不到?学这东西不就是要为以后做打算的?”
李良珂听着,未言。
韩昕在屋里逗留了一日,傍晚才离去,嘱咐说:“明日辰时,我让竹炎来给你量尺寸,今晚早些入睡。”
李良珂应着,问:“你不也要量?”
韩昕轻笑,手指弹在他额头,道:“我的尺寸他还不知?想什么呢?”
“哦。”
翌日清晨,李良珂早早起来,在房里端正坐着,辰时,竹炎准时来了。
可真到了量尺寸的时候,竹炎却扭捏了。
“怎么了?”李良珂问。
竹炎道:“平日我整理玉面尚书您的东西,公子都不让我碰一下,如今要碰您这个人,公子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李良珂咯咯笑:“这话怎么说?难道不是你家公子让你量的?”
竹炎又扭捏起来,磕巴说:“是这个理,可是……”
他一转头,韩昕正进门来。
“公子!”他眉开愁散,“您来了正好!”
韩昕才进来,竹炎就将尺子递上去,变通地说:“玉面尚书说要您亲自量!”
李良珂:“……”
“哦?”韩昕接过,笑道:“好啊。”
竹炎夸赞自己真是聪明,几个跨步往外跑,韩昕喊去:“竹炎,中午加肉!”
“得嘞,谢公子!”
人下去了,门也被轻轻带上。
李良珂还在云里雾里,就被人从背后轻轻搂抱。
“诶!”
“别动”,韩昕道:“量不好,还不得重来?”
李良珂:“那小子说的话你不会真信了吧?”
“怎么不信?”
“其实……”
这时韩昕正到他身前,搂腰环到背后,他一抬头,对方下巴近到快戳上他脸颊。
“怎么不说了?”韩昕双手搂上,李良珂便完全贴在他怀里。
“韩公子莫不是第一次给人量尺寸?靠这么近,让人误以为我腰有梧桐树粗壮了。”
韩昕盈盈笑着,“那抱歉了,本公子还真是第一次给人量尺寸,你难道不是第一次,那谁也忒幸运了。”
他量好后,就立即让人去定制了,道:“我的也给送去了,三日后咱们一起去拿,一定合身。”
李良珂习惯了整洁,连量身形后也要牵牵衣角、理理衣领,道:“你想夸自己本事好?”
韩昕咯咯笑:“被你发现了。”
傍晚,人走后,李良珂的笑也立即收了。
他给顾夫人的承诺,今夜是到兑现的时候了。
三日前。
李良珂平躺在檀木软床上,缓缓睁开眸子。
顶上淡黄色的帷幔整洁束起,青色的木帘随风而漾,朴素的古木椅子上坐着一位夫人,正当暮春之年。
夫人样貌清秀,眸子犀利,李良珂瞧着这屋子七分眼熟。
顾夫人扶他坐起身。
他大伤未愈,气色不佳,声音喑哑:“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你先别急着谢”,顾夫人目光在他身上停滞片刻,道:“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昕儿。”
李良珂记得昏迷前的事情,深知是自己拖累了韩昕,焦急地问:“韩公子他?”
顾夫人道:“他为了你与韩家决裂,背负欺君的大罪,来日一旦泄露,便是亲王府的绝路。”
李良珂不知竟是这样大的事,低头道:“抱歉,我这就走。”他准备下床,却听顾夫人说:“我不是要你走,我要你留下来。”
“昕儿如今走火入魔,你留下来,他才有生路。”
李良珂颊惨白稚嫩,却给人格外成熟的感觉,道:“是,我知道了。”
“三日”,顾夫人道:“三日后,你离开亲王府,去皇宫自行投案,亲口向皇上说,你杀了陈天吟后畏罪潜逃。”
“是……良珂明白。”
夜深了,月照当空,流苏摇曳,池水淙淙流淌。
李良珂坐在烛火旁,手中握着的是玉簪,是顾夫人那夜交予他的。
“韩家祖传下来的两件宝贝,另一个是玉镯,我交给莹莹了,廷骁一早说他有了意中人,说要自己送给他,可后来他又还给我了,他既然中意你,我今日便交于你,亲王府从前待你没当自家人,是亲王府欠你的,这簪子就将昔日恩情一并补上,从今以后,你……”
李良珂含笑接上话:“从今以后,我与王府再无任何瓜葛。”
这簪子原来还有这个含义,可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心,与这人的缘分也该尽了。
寒夜笼罩着枯树与池塘,清冷的月光如轻纱般虚无缥缈着,时光一点点流逝去。
子时,西厢房内蜡烛燃尽,桌上空留一枚青墨色的玉簪。
次日清晨,延昭帝起时,高新在他耳旁道了一些话。
“什么?抓到了?”延昭帝对这是上心了多日,今日总算等来一个满意的回答。
“是”,高新道:“自行投的案,据说无人援助,是在桥洞躲了三天。”
“把他带过来。”
高新一诧,“陛、陛下?”
“你急什么?”延昭帝道:“朕有话要同他说。”
高新:“陛下仁德,奴才遵旨。”
晌午时分,镣铐加诸于身的李良珂被押进了御书房。
延昭帝撤了屋内所有人。
“多日未见,李爱卿别来无恙,在牢狱徒手杀了朝廷命官,好生厉害啊,连朕也不得不佩服,怎么也有今天?”
李良珂叩首行礼,道:“承蒙皇上恩惠,良珂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延昭帝愤愤挥袖,“盗国库传机密,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难道真如那些人所说,你是祈国派来的奸细?”
李良珂静若寒潭,或许是习惯了,即便是枷锁加身也心如止水、风平浪静。
“你知不知道,朕视你为股肱,拿你当身边最亲近之人,凡事都是最先与你商量、听你的主意,你就这么一点都不念君臣情谊?”
李良珂静静低着头,好半天突然赧然一笑,直言道:“恕臣斗胆,大郑李氏朝臣唯罪臣一人,罪臣名声败坏,在百姓心中早已形象全无,您认定罪臣有治国之才,又威胁不上高位……”他停顿些许,头也高抬了些许,“罪臣得以在官场逍遥这么多年,这些才是护命符不是吗?”
“放肆!”延昭帝怒吼,却没有怪罪的意思。
因为这人说得又确实分毫不差。
这样一位聪明人,却不能为他所用,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朕器重你青睐你,你当真不知是何原因?”
李良珂道:“请陛下明示。”
延昭帝离了坐席,凝视跪地者好一会儿,又倏忽移开目光,负手。
“朕从前受宇文楠把控,他倒行逆施,百姓苦不堪言,朕那时就在想,一定要将这本该属于朕的权利与荣誉都拿回来,给百姓过上最好的生活,做一代明君、千古一帝……”
他竟诉说起心里话。
“朕渴望贤才,又怕出现第二个宇文楠,有人说朕狠心、暴虐,麻木不仁,将犯了错的罪臣一族斩杀,可他们未临高位,又如何理解朕的苦衷?又怎知朕夜不能寐、食不安寝?”
“朕选了韩彦轩做太子,因为只有他最像朕,真心为民着想,为百姓谋生计,可是,朕后来才发现,他不是天选之子,他不够狠,这对帝王来说,就是最致命的,他一旦登位,一定会重蹈朕的覆辙,受人把控,朕必须为他清除道路。”
李良珂:“所以陛下杀了梅氏一族,剿灭赵家?”
“是”,延昭帝用力握着龙椅上的扶手,咬牙切齿说:“朕是为他扫除障碍,可那又如何?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如今他想到那件事只剩下愤恨,眼射寒光如利刃般锋利,又立即藏于眼底,看向李良珂,道:“可是他没有的你都有,你有太子之才、有一国储君的风范。”
李良珂抬眸,看了他一眼,才见这君王不过区区几日,竟苍老了许多。
“储君?”一声凄厉的笑,“罪臣哪有那样的命,罪臣受世人唾弃,是百姓口中的奸佞,早已身败名裂。”
该明白的他自然都明白,在世人眼中,他不过是个祸国妖孽。
“是,你没有那样的命。”延昭帝投来赞赏的笑,道:“所以朕欣赏你,肯器重你,你说的没错,朕能想到的,你都能想到,所谓聪明过人,不正是通晓他人心思、又不屑同流合污吗?”
李良珂露出自嘲的苦笑,“那陛下可算看走眼了。”
“何意?”
李良珂满脸生无可恋,轻佻又无趣地说:“罪臣不屑的是遗世独立,罪臣早已同流合污,这世间于罪臣来说,能利用的也都利用了,能享受的也享受了,此生已无憾,但求一个好死。”
延昭帝凛然道:“你说出来,就不怕朕赐你凌迟处死?你犯的罪若真属实,好死便是一定不能的。”
“罪臣从前听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时常感慨万千”,李良珂拜伏在地,高声道:“今日便让罪臣受凌迟之刑,来还陛下恩德。”
静默。
踱步声起,延昭帝回了坐席。
“朕不杀你。”
李良珂抬眸,望着地面,在数盏长信宫灯下反射出蹭亮的粼光。
“朕会差人送你去亵畩庭,日日劳作,永生都不得出来,听见了吗?”
半晌。
“罪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写长文让作者本就不富裕的知识储备雪上加霜(瑟瑟发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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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勿深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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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白云苍狗参商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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