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虚惊一场乱分寸

到了宫门,魏文钦上了轿,凝薇未至,李良珂踱步在门口。

半久,不远处几声零碎的动静,声音渐近,听着不像抬轿的小厮,李良珂正纳闷,却忽地窜出一人,直朝这边走来。

势头不对,只见那人走得极快,很快近了,李良珂才见那人脸色极阴,眉宇几分眼熟,他脑海迅速过了一行人后,想起是与昨日那愉贵人相像,心叫不好,梅青松是清白人,愉贵人也是清白人,众人眼中一定是他扯了慌,那人是来寻仇的!

他心一沉,左顾右顾,最后退了几步折回宫内,想来那人在皇宫重地也不敢公然劫持朝廷命官……

思绪未尽,人已逼近,余光阴鸷,路过宫门,停了下来。

他心一紧。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愉贵人家人来寻仇了,他要出事了!

一时之间竟胸闷气短,就要大喊救命然后拼命地逃,却又见那人径直走了。

……

呼~差点小命不保。

他摸摸鬓角,姿态又端庄了起来,左顾右探了一番,心道方才自己那个德行可别叫人看见了,可不探还好,一探头望向背影,却见那头正行着一人,与背影擦肩而过,至宫门口停下,瞧见他,道:“一起吧。”

所以方才那人是见了这位才离去了的?

李良珂出了宫门,问:“韩公子怎么在这儿?”

韩昕:“你惹了什么人,若我没猜错,方才那人杀气腾腾,是冲着你来的吧。”

李良珂理理袍子,说:“恶事做得多了谁还记得,这满朝文武下官可惹了个遍。”

韩昕哼笑:“上回我说你一句你记到今日,可太记仇了。”

李良珂拭去额头汗珠,又整理帕子,说:“你大老远跑着一趟,不是巧合吧。”

韩昕:“你把簪子还我,咱们也算两清了。”他说这话温柔,不像真要说些绝情的话。

李良珂□□:“今日这恩还未还,簪子我也没带,想要簪子去我府上拿啊,我款待你怎么样?”

韩昕满眼鄙弃,“我借你簪子还要亲自去拿,这是什么理?”

“难不成你想让我去你府上?”

“去啊,我等着,没有美酒,只有粗茶。”

李良珂爱酒,只是难得这人竟还记得。

韩昕问:“你轿子呢,我送你回府吧。”

李良珂整理好帕子,塞进袖子,道:“不用了,凝薇正在来的路上。”

二人走了大半路,也未见抬轿子的人。

韩昕道:“你家丫头八成是不来了,你府邸还有多少路,你走的回去吗?”

李良珂浅笑:“走不回去,韩公子要把你的轿子借我用吗?”

韩昕只问:“你借了又像玉簪一样不还给我怎么办?”

李良珂嬉笑:“你有先见之明,猜得正准。”

“那我还借给你吗?”

李良珂咯咯笑出声,道:“不借也行,你瞧,这不来了。”

韩昕抬眸,前边几人抬着轿子正朝这边走着,近了,旁侧的姑娘向二人行礼。

“大人。”

李良珂问:“出了何事?”

凝薇道:“方才纪公公来报,说大人被陛下召进宫议事,让我们稍后来接。”

李良珂纳闷:“纪公公?”

凝薇还未答,韩昕先开了口,问:“这泾城姓纪的可是名门大家,怎还有宦官?”

李良珂含笑说:“没想到韩公子离泾多年,仍对京中事有所了解。”

韩昕眸子淡,但比常人深邃,眼中含着情,神情时常内敛,虽为家族晚辈,但不输其兄长稳重,闻此言淡眸中星光微皱。

他这些年确实没少打探泾城,只是得到的从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良珂道:“纪家家主三朝老臣,纪太师年少时曾与先帝同窗为友,纪家长子少年英雄,为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可惜在希羽岭一役中战死沙场,朝廷追封长宁将军,纪家次子腹诗书多年,是泾都出了名的才子,但这些年关于他的消息却少之又少。”

他道着纪家的事,却见韩昕面沉似水、眼中冒火地问:“你又想做什么坏事?”

凝薇不悦,但又碍于对方身份,青着脸问:“韩公子这是什么话?”

韩昕冷漠地说:“这些年你主子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

凝薇急道:“我家主子……”

“凝薇不知,你难道知?”凝薇急着要说些反驳的话,却听李良珂问的竟是这个。

韩昕沉默半晌,怒意没了,眸子无光,冷冷道:“不知。”

李良珂盯他眸子,眼中是消失多年的情绪,一闪而过。

“韩公子,下官告退。”

待李良珂上了轿,韩昕才又抬眸,看着远去的骄辇拐过墙角。

***

赵府。

赵嘉业离府邸门口只差几步之遥,听身后来者唤,转过身,问:“这位是?”

来者笑脸迎他,说:“下官京兆府少尹,大人直呼下官名嵇然即可。”

赵嘉业小抱起拳,道:“嵇大人说笑了,嵇大人到赵某府前,若不嫌弃就随赵某进去喝杯茶如何?”

嵇然盈盈笑着,“贵府金碧辉煌,是下官三生有幸,那不瞒大人,今个太阳挺大,下官还真有些口渴。”

赵嘉业道:“那嵇大人,咱们先进府吧?”

“走,大人请。”

“少尹请。”

二人客客气气进了府,赵嘉业立即命人上了茶。

“陈年粗茶,嵇少尹多担待。”

嵇然小酌,道:“大人贵体贵府,就算是陈年粗茶也是贵茶,是微臣高攀、三生有幸!”

“嵇少尹客气了。”

二人聊着天,嵇然品完一盏,道:“大人若喜欢茶,下官府上正有坛上好的乌龙茶,改日就给贵府送过来。”

赵嘉业眉开眼笑:“这也太麻烦少尹了,赵某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啊!”

***

韩桐在庭院内徘徊,拉着仆从们问了个遍,门口的竹炎见着人立即奔过来。

“世子,二公子回来了!”

正说着,门口那人跨门而入,长身玉立。

韩桐皱眉未舒展,问:“去哪儿了?”

韩昕道:“去了宫门,找人。”

“找人,谁?”韩桐训道:“你初来京都,凡事都规矩些,这儿不比霖州,想玩就玩、想找谁就能随意找谁,这京都官官相护,利害相连,稍不留神被人推了坑,那就是万丈深渊。”

韩昕点了点头。

韩桐这才问:“你说你找人,找谁?”

韩昕半晌才回:“吏部尚书李良珂。”

韩桐脸瞬间沉了下来,问:“你找他做什么?”

“他欠我银子。”

韩桐诧异:“你才来一日,他怎么找你借银子?借了就借了,也别讨要了,那人尽量避着些。”

韩昕双眉蹙起,带着怒意说:“不行,他欠得多,不能算了,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韩桐觉得此刻他是真的不怕,他这弟弟虽从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也从不打听和计较些琐事,借钱讨不回来这事说到底都不是大事。

他叹了口气,也不想过多训斥,语重心长道:“廷骁长大了,什么事都不怕,只是一定记住,李良珂此人,切勿深交。”

韩昕没多说什么,只应了声。

尚书府内,一人坐榻上,二人端正立着。

长策早已握不住剑,气冲冲道:“主子,我这就去宫门附近打听今日都有哪些人去过?”

李良珂说:“不必,以免打草惊蛇,那位纪公公既然能全身而退,自然也打听不出什么。”

长策愤愤,他听凝薇告知此事,得知自家主子平白叫人算计一遭,若不是遇到亲王府二公子,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后,就决心一定要把人揪出来算个干净。

凝薇不甘心问:“大人,难道这事就这样算了?”

“主子?”长策上前一步,他何曾让自家主子受过这种气?他主子能咽下他却不能。

李良珂掀了茶盖,文绉绉喝着,道:“急什么,要找纪公公当然要去纪家找。”

凝薇:“可是大人,那人存心要害你,怎会真的是纪家人?”

李良珂道:“想来那人也一定不会平白无故谎称姓纪,这纪家在泾都名声赫赫,仇家可不多。”

长策道:“主子的意思是,那人谎称姓纪,其实是纪府仇家?”

“多半是吧,不过眼下最先查的该是与愉贵人亲密之人,他们眼中害死愉贵人的可是我。”

“是,属下这就去查。”长策片刻不耽搁,立即出去了。

凝薇端来床沿的药物,扶李良珂起身,说:“大人,我唤人来给您上药。”

李良珂道:“不必,我自己来就行,出去吧。”

凝薇轻轻带上门。

长策才到门口,碰上一人,问过来:“你们大人在吗?我找他有事。”

长策觉得这人几分眼熟,半天想起来,问:“韩、韩公子?”

他吩咐守门的侍卫立即去报了。

李良珂退了衣裳,将瓷瓶中的药膏抹上肩背处的鞭痕,这些鞭伤只有浅浅几道,大约是近日才添的缘故,上药时格外疼痛,他才抹了几处就汗水淋漓,喘着气,这时,门外仆从敲门,道:“大人,亲王府的韩公子在门口要见您。”

李良珂只得又合上衣裳。

门外仆从等了半久才听室内人道:“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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