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把酒叙旧吐真心

厮役跑到府外,朝门口人道:“公子请。”

韩昕随他入了客房。

凝薇上来沏茶,端到他旁侧的桌上,道:“公子稍等,我们大人稍后就至。”她记得清楚,昨日正是这位对他家大人无礼,后来又得知也是这位赶走了歹人,就正常伺候着。

韩昕干等着,不一会儿,端着袖子的玉面踱着步子进屋来。

“今个吹的什么风,韩公子竟亲自登门造访来了?”

韩昕见来人笑颜,如闻花香,愁绪却更甚。

李良珂问:“韩公子这是来讨簪子的?”

韩昕冷眼:“簪子还我。”

李良珂笑道:“韩公子特地来这一趟,看来那簪子真是宝贝。”

韩昕耷拉着头说:“不瞒尚书大人,在下特地来这一趟还真只是来讨簪子的。”

李良珂浅笑,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道:“又不是不还你,公子何故见怪?”

韩昕端起茶一口饮尽。

李良珂道:“昨日得公子相救,下官感激不尽,本想改日带上谢礼去公子府上,正好小叙一番,今日你来我府上,这谢礼下官就提前送了。”

话音刚落,凝薇端着盘子,将上面浅绿的翡翠玉壶呈上炕桌。

李良珂拾起玉壶,缓缓倒出里头的玉露琼浆,待金盏装上大半杯,他端起金盏送到了对方身前。

韩昕瞧了眼金盏,未吭声,依旧愁眉板着脸。

李良珂瞧见他脸色,道:“看来公子那簪子价值不菲啊。”

韩昕脸色仍沉闷着,说:“你把簪子还我,咱们谁也不欠谁。”

“怎么这么说呢,你昨日才替我解围,不喝两杯也说得过去?”

“昨日之事纯属巧合,我并无意替你解围,尚书大人想多了。”

“哦,是吗?”李良珂笑意清浅,“口口声声要跟我撇清干系,怎么瞧着不开心?”

韩昕阴了大半天的脸,听这话忽散了愁容,原来自己不开心竟是因为这个吗?

“并未。”金盏中的酒被他喝了大半。

李良珂给他满上,“不干一杯?”

韩昕应了他,抬起金盏,与半空中对方端起的金盏轻轻碰上,一饮而尽。

李良珂端起玉壶,伸手触在表面轻轻刮擦,道:“这玉壶我珍藏了多年,今日能与公子对酌,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他这些年来尝过佳酿无数,但这只玉壶他偏偏舍不得拿出来,现在才明白自己竟是为了等这一日。

韩昕自行拿过玉壶倒满金盏,挂着笑畅怀道:“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束,在下敬你!”

李良珂含笑:“好个无拘无束,公子原是来喝酒的,行,我也敬你。”

外头月儿正明,树梢花蕾依稀,树阴里散落的清辉像闪烁的碎玉。

韩昕脸色已经绯红,却分毫没有放下杯盏的意思,喊道:“不醉不归!”他就这样挂着笑,饮着一杯又一杯。

“韩公子好酒量。”李良珂觉得这酒是苦涩的,浓郁的苦味让舌尖有些发麻,咽下去又变成悠长的辛辣。

韩昕扬着笑意道:“怎么,舍不得了?玉壶可是你送我的礼。”

浅绿的翡翠玉壶瓶颈细长,纹路精雕细琢,呈海棠花开的图案,色泽如皎皎明珠。

“这玉壶与你倒是相配,你也舍得送给我。”

李良珂双颊和细长的眼尾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在灯光下格外明媚,勾人心魄,神情却极为寡淡失落,喃喃说:“玉壶再好,装的若不是佳酿,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不如碎了好。”

韩昕仔细听着,道:“那便给它装满佳酿,这世上礼物多了去了,好不容易遇到个中意的,就这样放手,实在可惜了。”

李良珂没想到自己喃喃的一番话叫对方听见,还回了他,默了良久,道:“只怕装的劣酒多了,再装不起佳酿,硬要装上,也该变味了。”

韩昕握着玉壶,却道:“不会变味的,只是……”他从壶口触碰,抚摸至壶底,说:“这花,不如杏花好看。”

凝薇在客房外等了许久,眼见蒙蒙黑晕袭来,一圈圈加浓,屋内的二人还没有消停的意思,饮酒伤身,她实在担心自家大人的身体,便敲了敲门,道:“大人,天色不早了,韩公子是否该回去了?”

屋内传来李良珂的声音:“韩公子醉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我送他回去。”

“是。”凝薇听屋内人声色明朗,不似醉话,才准备下去,但也不敢怠慢,唤来仆从在门口守着,又去厨房嘱咐下人备些醒酒汤。

夜渐渐暗下,云间月皎洁,客房烛火摇曳,窗纸锡箔朦胧地透出光亮,红纱罗帐笼彻着幽华宫殿。

李良珂拾来宫灯,将几处落下的烛台悉数点上。

“韩公子饮够了吗?饮够了,下官送你回府。”

韩昕正拿着玉壶,闻言停了动作,将金盏饮得滴酒不剩。

李良珂扶他起身,将他一只胳膊搭上自己的肩,须臾,这身子却完全压下来。

“韩公子,下官力薄,你把力气都使在我身上,叫我怎么动得了呢?”

韩昕醉醺醺地垂首,满身酒气,一转头,贴上眼前的玉面,久久也未移眼。

李良珂没去看他,看着地面蹙眉说:“韩公子怒气冲冲来讨簪子,现在却醉成这样,下官真没脸同韩亲王解释了。”

垂首的那人终于移眼,却半声未答。

李良珂盯着地面的眸子稍稍上移,不知看向何处,问:“韩公子舍不得与下官生分?”

垂首的那人睁眼,似醒未醒。

李良珂也觉自己多问了,好在这人醉着,醒了也就忘了,就不再多说,移着步子往外去。

可才移一步,对方开口问:“良珂,你能不能做个好官?”这话带着诚恳,像是在哀求。

他突然怔住,好半天说:“韩公子三番两次要我做个好官,难道下官在你眼里当真那般不堪?”

韩昕微微抬头,看的是远处,仿佛能透过墙院般,说:“你当初不告而别,便是想好了要同我生分吗?”

李良珂默了半晌,道:“当年的事谁记得。”

韩昕哑声:“你真的,不记得了?”

李良珂没再移步,二人皆默了。

月色悄然寂静,韩昕微抬的首又突然倾下,将身下之人完全压住,二人双双倒在了榻上。

李良珂被压得难以动弹,便索性不动了,只道身上这人是醉了的。

“韩公子,你醉了。”

韩昕带着一身酒气遮了窗边的月,“尚书大人真的……要与我生分吗?”

“韩公子,你……”

生分什么的,李良珂确实下过狠心,只是此刻要推人的手一分一秒地增到比千斤重。

“你若说真的,我便立刻走。”

李良珂侧脸丝缕碎发扬在白皙柔美的棱角,或许是这温声细语问得含糊让人听不清楚,他迟迟也未开口。

身上之人理了这碎发,随即双手环上了对方的腰。

李良珂推搡着,“韩公子醉了,切莫胡来。”

“我没醉,醉的人是你。”身上人顿了顿,压得更紧。

“良珂,你太狠心了,你可知这些年我过得有多不好,那日你为何说走边走,连句告别都不留,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多余吗?”

李良珂面色依旧,这些话却一字一句往他心里钻。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韩公子……”他转过头来,终于看见对方微红的脸颊,这红一直晕到了眼角,甚至扯出了眼里的红丝,显得极为委屈。

他也明知过去的事都难以过去的。

昔日他与这人交好,这么多年未见,本觉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可是一切却恍然如昨日,连那时一些平淡的感觉如今都格外让人动容,越发刻骨铭心,如何也挥之不去了。

为什么,他明明都打算忘记了,他明明在尽力抹除怀念……

他忽地再说不出半句话来,直到压着他的那双手缓缓扯动了他的腰带。

“韩公子!”李良珂抚住了这手,低声急道:“适可而止吧。”

韩昕愣了愣,醒了般,好似方才是真的醉了,认真看着玉面,倏尔脑袋一坠。

“公子?”

韩昕睡着了。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淡淡的光辉洒进窗内,床榻上的人缓缓睁眼,一眼扫过屋内,甚是眼生。

出了屋子,才见指挥众仆从的是凝薇姑娘,问:“你家大人呢?”

凝薇回首,心道这人可算醒了,这时虽不晚,可他家大人的府邸鲜有人来,更别说住客,就是那常来的魏侍郎也不曾过夜,而这位稀客首次来便过了夜,她家主子又叮嘱她务必好生招待,她在屋前来回晃了七八趟,终于等着这人出屋来。

“大人去上朝了,奴婢已吩咐厨房做好早膳,韩公子请随我来。”

韩昕觉得昨日定是睡糊涂了,竟一时忘了那位早已不是当初青涩易害羞的少年,是威名远扬的朝廷三品大臣,日日都要上朝,道:“不必了,我这就回府。”

凝薇道:“早膳已备好,公子何不先用早膳?”

韩昕:“茶也喝了,酒也品了,人也该散了。”昨夜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韩公子舍不得与下官生分……”就是那样一瞬,让他觉得那人没变,还是他认识的故人。

他晃了晃脑袋,怎么想起那话了?

凝薇道:“既然公子执意要回去,那让下人们送一送吧。”

“有劳。”韩昕拐过长廊,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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