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昕双颊之色像是喝了烂醉,可眼神却透着清澈通透,“李良珂,你真行啊,居然瞒了我这么久,怎么着,祈国的三王子来郑国当尚书令,将朝堂搅得鸡犬不宁,你好有能耐啊!”
李良珂只闻这酒气越发浓烈。
“骗了我这么久,给个什么说法啊?”
韩昕见他一副任怨的模样,不由得柔下声,心道这半年磨了这人不少脾气,一定没少受苦。
李良珂说:“抱歉,各为其主,我也不是有意要骗你的,这种事情岂非儿戏。”
韩昕行至门口,李良珂以为他要走,谁知咯吱一声,门关上了,人还在屋内。
“那咱们今日新账旧账一起算。”
李良珂心往下一膈,大眼水灵灵,“怎么算?骗都骗了。”
等等,他隐约想起一句话:“记住了,你若敢再有什么小动作,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我完全做得来。”
怎么好像是这人说的?他该不会是想要……
不可以!
“韩公子,你喝醉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同你好好说,你可曾同我好好说了?”韩昕突然走近,弯腰轻轻一勾李良珂的下巴,凶恶地说:“行啊,你再跑试试啊,第一次不告而别,第二次又走得悄无声息,不给你动点真格、让你记住教训,你能长记性?”
李良珂想缩着脑袋,无奈被对方这一挑,脖颈只能保持修长。
“韩公子,我、我没跑啊……你当将军就了、了不起啊,尽会欺负我……”
韩昕挑眉:“欺负你怎么了?你以前威风的时候也没少欺负我,说灭我全家的话你忘了?”
李良珂眼珠一转,“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会灭你全家呢?我有这胆子也没这能力啊。”
他在亵畩庭想通的道理,就是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韩昕英气逼人,“怎么没?你堂堂大祈三王子,可比区区尚书令强多了。”
“能别提这事么?”李良珂想缩回脑袋,无奈又被对方勾起了,这大祈三王子几个字实在太刺耳。
“你骗都骗了,还不准我提了?”韩昕怒目中噙着几滴泪。
李良珂泪眼汪汪,水灵灵地如琥珀般。
“做什么?”韩昕竟见对方比他还委屈,“以为这副神情就想逃过一劫?可没那么容易,本将军说到做到,决不会再被你骗第三次。”
李良珂真诚地说:“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怎么补偿?”韩昕立即问。
李良珂眼睛上瞟:“除了……”
韩昕捏着他的脸蛋,“还讨价还价?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
李良珂心叫完了,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你这只小狐狸,可真是狡猾。”
李良珂还没来得及多想,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一个漂亮的转身,就给摁到了床上。
他侧过头,紧闭双目。
完了,这人又喝醉了。
“怎么,做韩家人就这么委屈你?”
李良珂没听见动静,缓缓睁眼。
“我说”,韩昕竟是泪目:“你就这么厌恶那玉簪?”
李良珂在这声问中听出郑重与严肃,怎么像是在认真地问?
自己该怎么回?他当时没多想,以为自己一定时日无长了,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留玉簪一来是怕给亲王府带来麻烦,二来也能给这个人留个念想,毕竟永远期盼着总比生离死别好。
“定制了红袍,不是说好与我一起去拿么,夜里却丢了玉簪,连封书信也不留……李良珂,你骗我,骗了我好久,骗得我好苦。”
这腔声,怎地要哭了?
“李良珂,你看看我。”
李良珂转过头来,真的看他了。
“良珂……”韩昕伸手触摸这脸,双手捧上,哀求般地说:“别离开我,我会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李良珂怔怔看着他好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玉面上多了一抹潸然失落的神色,又转过头去,道:“韩公子莫不是忘了,在这乱世,没有什么能比国比家更重要的,谁都不能威胁到这些。”
韩昕双手撑在他身侧,近到能闻到彼此的呼吸。
李良珂耳畔传来低声细语:“我已经被人骗了,骗了感情,再不为了保护他拼尽全力,才叫实在不值得。”
一口温热的气息呼在他耳畔,黏黏得生痒。
“良珂,是你忘了,我此生只愿为一人付尽年华,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韩昕脑袋一坠,睡了。
“韩公子?韩公子?”
苏府。
正午来了人,苏府管家开门,将外头一身官服的嵇然请进来。
“你们大人呢?”嵇然问。
管家回:“老爷在正厅,大人随老奴来。”
嵇然跟上去,朝屋内看去,不过几寸小小方地,桌椅床榻,窗子还是木质的,简陋得很,苏家主子在小憩,他让管家退了,轻手轻脚要在一旁候着,却没过一会儿苏忆沛就醒来了。
“嵇少尹?”
嵇然含笑佝腰:“嵇某叨扰,苏大人勿怪。”
苏忆沛吩咐下人上茶。
嵇然坐下,嘘寒道:“小寒将近,苏大人午休带暖些,莫着凉了。”
苏忆沛笑说:“嵇少尹关怀备至,说的极是,犬子云序昨日还差人送来一件大氅。”
嵇然眼底泛光,“苏将军少年英雄,苏大人这等福分,岂是旁人羡慕得来的?”
“哦?”苏忆沛问:“少尹不也正到了娶妻的年纪,何不向陛下讨要一桩婚事?”
嵇然遥首摆手,“寸功未立,岂敢邀赏,下官要是能有苏二将军那等才智,还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苏忆沛乐呵呵笑着。
嵇然抿了一口茶,叹息说:“只可惜陛下偏听偏信,将击退楚兵的功劳都算在了祈将萧瑾头上,令吾等大跌眼界。”
苏忆沛一惊:“哦?还有此事?”
“苏大人竟不知?”嵇然诧然:“下官可是听说陛下要赏祈将黄金白银,赐金印。”
“金印?”苏忆沛大惊:“何金印?”
“似乎是……”嵇然回想着说:“畅行泾都的金印,亦或是下官听错了。”
苏忆沛失色:“陛下糊涂!祈将一旦畅行泾都要地,大郑危矣!”
嵇然看他脸色顿白,讶异地问:“大人可是言重了?”
“少尹啊!”苏忆沛急得团团转,不想对方竟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毛拧成一根,“陛下年少轻率,偏听偏信情有可原,您在其位数载,怎么也这般糊涂?”
嵇然这才有些急色:“果真如这般严重,那多半是下官听错了,陛下非昏庸无能,决然不会做出此等事。”他顿了半晌说:“不过……”
“少尹但说无妨。”
嵇然声音低下去:“漆家满门忠烈,钦天监衷心耿耿,怎么落得了个当庭杖毙的下场?”
苏忆沛背如芒刺,诛杀隔壁府上的钦天监,难道是给他这刑部尚书看的?
“少尹有何妙计?”
嵇然眯眼说:“妙计谈不上,但得让陛下知晓此举的危害。”
次日下午,安平大道流传出一首童谣,“骑游泾,晓机密,过五江,跨边郡,骑马打仗扫天寒。”
这首童谣很快传遍了泾都,传至金銮宫嘉陵殿。
“太师你说,区区童谣怎么就流行起来了,还把歌舞比过去了?谁带的头?”韩彦锡觉得这事特新奇。
纪言道:“孩童玩闹,说明泾都生机勃然,陛下该庆幸。”
韩彦锡将这童谣又念了一遍,琢磨这童谣有何过人之处,纪言听着不对,喃喃说着:“祈扫韩?”
韩彦锡问:“什么?太师何意?”
纪言道:“这童谣怎么会有祈扫韩的意思?”
“祈扫韩?”韩彦锡仔细重视童谣,这才明白其中暗语,大怒,将谱子揉作一团忿忿扔开。
“反了反了,胆大妄为,其心必诛!”
纪言立即唤来长石,询问:“这首童谣何人所作?”
长石道:“童谣多地流传,作者是何人奴才也不知。”
韩彦锡怒斥:“要你们这群奴才有什么用!”
殿内公公齐刷刷跪地,“陛下息怒!”
纪言道:“陛下,依臣看,这首童谣多半是祈人所作,祈国皇子沦为人质,祈人还敢如此嚣张,实在没把陛下、没把大郑放在眼里!”
韩彦锡气冲冲地徘徊了几趟,道:“传令下去,速找童谣作者,传唱此谣者格杀勿论!还有,给萧瑾那帮兵备的伙食扣除一半,质子府李良珂所有东西没收,断水断粮七日,能否活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韩昕一觉醒来,看见李良珂打地铺睡了,他轻手轻脚下床,将人抱上床,盖好被子。
出去时,门口二人怛咤看着他。
韩昕瞪眼:“嘱咐你们的事都当作耳旁风了?这个月俸禄没收!”他缺银子,正好收了这些人的俸禄暂时补一补。
守卫欲哭无泪。
这时奔来一个侍卫,结结巴巴说:“将、将军,上面下令,要收质子府一切东西!”
韩昕揪着他的领子:“说清楚!”
侍卫缩着脑袋怯怯说:“是陛下的命令,说是让质子府变牢狱,断粮断水七日,能否活下来全看命数!”
韩昕大骂:“断粮断水七日?铁打的人也活不住的!”
侍卫领子差点被揪烂,他来任职这么长时间是第一次见着韩昕这般凶,想来一定是十分过分的事,问:“那怎么办?”
韩昕想了想说:“先瞒住上头,收敛着些招待,不可让他冻着,也不能让他饿着,听明白了吗?”
侍卫点点头。
韩昕回去的路上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觉事情有蹊跷,祈人再可恶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怕是祸起萧墙,羊毛出在自家羊身上,这样一目了然的事情他都能看清楚,陛下是被谁蒙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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