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下来,歌谣作者仍是半点头绪都没,韩彦锡大发雷霆,纪言派姜阳出泾暗中搜寻。
韩彦锡道:“出了这样的事,祈人真是捡了个笑话。”
“陛下息怒”,纪言磨墨说:“祈人固然有罪,萧瑾将军却也实实在在击退了贼楚,深受百姓敬仰。”
“一个祈人受大郑百姓爱戴,这能是什么好兆头?”韩彦锡甩袖:“萧将军动不得,那质子决不能让他好过。长石,你带人去监督,就说质子李良珂以下犯上,祸乱朝纲,于府门口重打二十大板。”
“是。”
长石刚下去,又来了人禀报:“陛下,嵇少尹求见。”
“让他进来。”
不多时,嵇然进殿来,行礼说:“微臣参见皇上。”
韩彦锡问:“嵇爱卿可是查到了歌谣的讯息?”
嵇然垂首:“微臣无能。”
“罢了,起身吧,所为何事?”
嵇然道:“几日前苏尚书来微臣府上做客,说了一些饱含深意的话,微臣这些天苦思冥想,总想不透话中的意思,就想着来与陛下探讨。”
“哦?他说了什么?”
嵇然本支支吾吾,又见陛下脸色不好,怕惹怒龙颜,规矩道:“他说近日泾城风波不止,祈将却选择继续留下来。”
韩彦锡对这事倒不惊讶,“萧瑾不回去,或是为了质子李良珂。”
“陛下,萧瑾明知李良珂只能被扣留在大郑,却仍要他的兵饿着肚子继续留下来。”
韩彦锡蓦然抬首问:“嵇爱卿的意思是,萧瑾在谋划带李良珂一起走?”
嵇然欲言又止,“微臣愚笨,尚且不知。”
磨墨的纪言道:“嵇少尹这样说,臣倒是想起一件事,陛下,臣前些日子在回府的路上,看见质子府的一众守卫陪着李良珂逛街道。”
嵇然大惊:“陛下,这可不得了,质子府密不透风,可李良珂一旦出去,多的是机会与外人联系。”
韩彦锡手中笔停住,道:“速速传令下去,看牢质子府,将李良珂囚在里头,决不能让他出去。”
公公领着旨意立即下去了。
纪言磨好了墨放置墨锭,“陛下,人出去了几次,李良珂此人又向来胆大妄为,若是再出了纰漏,事关国运啊。”
“太师提醒的是。”韩彦锡说:“嵇爱卿,务必盯紧苏家父子。”
“苏家?”嵇然眼珠子四周各看了几眼,连忙应下。
打完板子,长石就带着人走了,李良珂趴在长凳上好半天才爬起身,被人搀扶进了屋内。
侍卫前脚刚走,澹台修后脚进屋来。
“你都来第几次了?有事不能一次性说完?要被逮着,倒霉的不是我?”
澹台修坐下,笑着说:“你不便坐着,就去床上趴会儿吧。”
李良珂脸色苍白,立着没动,“有话快说。”
澹台修问:“交代你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什么事?”
澹台修一诧:“给韩昕下毒之事,你该不会忘了?”
李良珂仿佛这才想起,“哦,这事,我怎么会忘?他近日没来,我没机会下手。”
他低着头,不知看哪里,澹台修眼眸凌厉地望过来,直盯着他的脸,“你与他的情谊难道还没斩断?你如今已然暴露身份,终归是要回到大祈,到头来刀剑相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良珂撇过头去,“我自然知道,不必你提醒。”
澹台修在桌上找茶水,又怕给李良珂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咽了咽口水,说:“你知道就好,这事你若办成了,我在圣上跟前才有理由帮你开脱罪名,重重错事都可既往不咎,化为云烟。”
李良珂低眸。
澹台修从兜里掏出一枝小笔,递上道:“这哨箭你拿着,一旦得手立即发送,我带你出去。”
李良珂接过哨箭,盯了良久,问:“去哪儿?”
“大祈,回家。”
韩昕今日未出门,竹炎也不必心急火燎地去门口等候了,又有肉吃,心里十分快活,欢欢喜喜问:“公子要吃肉吗?竹炎昨日买了好些肉。”
韩昕横了他一眼,“你把钱全用了?”
竹炎比划三个手指,委屈说:“就三两银子,还要分几次?”
“那你下回没肉吃了。”
竹炎哭丧着脸:“为什么?”
“我不会再给你钱了。”
竹炎欲哭无泪:“为什么?”
韩昕不想浪费精力与他多说,可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得已提醒一句:“你把我的事对我娘说了。”
这奴才还有脸来找他?他昨天回来挨了一夜训斥,满肚子火正愁无处撒。
竹炎这才恍然想起一些事,自己昨个跟了韩昕一路,回来就将韩昕取银子和去质子府的事告诉了顾夫人。
啧啧,他怎么做出这种事?
钱都收了,居然还管不住嘴,他昨天一定脑袋抽了!
“那个,公子,你听我说……”他苦苦解释,试图挽回曾经的信任。
“过来!”却听韩昕一喊。
“啊?公、公子……”他胆怯地伸耳过去,给韩昕一把揪起。
“啊啊公子,我知道错了,你轻点!”
韩昕没松分毫,又用力一揪,喝道:“长能耐了?连我的事都管上了?怎么着银子给多了?”
竹炎哭道:“公子饶命,奴才真的只是一时嘴巴没跟上脑子,奴才保证,若下次再犯,不用您亲自动手,一定自个儿把耳朵揪下来送上去呜呜,哦不,绝没有下次!”
韩昕看他态度诚恳,揪了两下就松了手,道:“出去吧。”
竹炎揉着耳朵,本想出去,却觉哪儿不对,他做了那样不地道的事,照平日早被他家公子大切八块,今个怎么就揪了一下给放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欠揍,竟然没出去,舔着脸偷偷瞄了一眼,才发现韩昕眉头紧蹙。
“公子,你有心事啊?”他不怕死地问了一句。
韩昕怅然。
“公子?”
韩昕思虑片刻,还是问出:“竹炎我问你,要是你有了在乎的人,你会为了顺上他的意思而刻意地误会他吗?”
“啊?”
韩昕摇摇头,又怅然了几分,“没什么,下去吧。”
竹炎伫立着,摸摸脑袋,问:“公子是说,你有一个特别在乎的人,他制造了一个圈套让你误会他,你明明知道这是圈套,还要顺着他的意思去误会他?”
韩昕睁眼,这都听明白了?
这小子跟了他这么久,总算聪明一回了!
“公子,竹炎以为,您想一切都顺着他的意思,宁可独自难受,无非是您太在乎他了。”竹炎道着自己的想法,虽不知韩昕话中所讲的是何人……
等等,他想起来了,那人一定就是近日让二公子魂不守舍的二嫂子!
好好好,铁树开花啊,他家公子果然是开窍了!
竹炎一阵暗喜。
韩昕沉默着。
竹炎看他听得仔细,不想错失好机会,想了一遍这些年二公子对他的好,今天总算轮到自己回报了,逮着机会微声又问:“您明明对她这样好,不惜让她恨您,您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韩昕却道:“不,他不会恨我的。”他知道那个人想他离开,与他说绝情的话,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他从前不知道那人为何忽冷忽热,可当他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难处后,一切都明白了。
从前的种种冷漠,都不是真的,他想要了解的那个人,已经全然是他心中的样子,他也会全然相信他,信任到如今明知那些狠话都是假的,也要顺着他的意思做出听了真话的样子,他知道那个人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一定极其为难。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望着窗外,望着天空和云朵,望着自在的鸟雀,“竹炎,我是不是很没用?”
“公子这是哪里话?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
“下去吧。”韩昕收回目光,他身在笼中,目之所及望不了鸟雀的踪迹,道:“吩咐质子府那边,一定好生伺候,一应俱全,就说是我吩咐的。”
竹炎无奈,想到来日方长,这才退下去。
萧瑾没有练兵场供他去,只能在院子里射箭,三箭齐发,全中靶心,墙边的澹台修拍掌叫好。
他这才察觉来人竟是澹台修。
“澹台先生?您何时来的?”
澹台修道:“将军好箭术,是此处约束了将军的用武之地。”
“承蒙先生一顿好夸,若又是要劝我回大祈,可算白欢喜了。”
澹台修鲜少看他丧气的模样,哈哈大笑:“萧将军骁勇善战、力敌千钧,是大祈战神。”
萧瑾问:“先生可是去看了三殿下?”他今早去访问澹台修,从侍卫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将军言中了。”
萧瑾收了弓。
澹台修知道他想听什么事,道:“三殿下一切都好,将军放心。”
萧瑾看着靶心上刚射的箭,问:“先生还是想让我回大祈?”
澹台修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拍拍他的肩膀,“是时候了,不能再晚了,将军在此处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萧瑾不禁发笑:“他们若真想动手早就动手了,况且我是来援助郑国击退楚军的,要在郑国出了事,后果可想而知,郑王真要蠢到如此地步?”
澹台修望向靶心,又望了望碧蓝的天,突然问:“将军执意不肯回大祈,是放心不下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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