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祁峥愈发变本加厉。
接连不断的恐吓、折磨，让赵洛凡不堪受扰，他的厌学情绪越来越严重，成绩断崖般直线下降。
终于，在某次老师批评他整天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后，开始亲自彻查全班的作业情况。
当天，真实的情况让班主任大发光火，所有没交作业的同学挨个在教室后面站成一排。
哀怨的目光汇成了实质，几乎洞穿了赵洛凡的身体。
“怪不得祁峥老看他不顺眼，原来是有原因的……”
“自己被班主任抓到了，还连累了我们……”
自此，这变成了一场所有人都参与的校园霸凌，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除了沈逸飞。
沈逸飞是唯一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他也无法改变班级里的这种现状，只能每天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在那些漫长而压抑的日子里，沈逸飞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烛火，虽然无法驱散那些寒冷和阴霾，但依旧穿透云层，照亮了心里的一小片区域。
许多次，恍惚之间，赵洛凡都在想，他如果辍学的话，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又总会迅速被打消——如果辍学，就连这唯一的朋友，也会彻底失去。
带着这个念头，他强撑了下去。
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两年，一直到高三下学期，为了保证火箭班的升学率，学校最终做出决定，让祁峥及其他成绩垫底的同学转去其他班。
在他走的那一天，赵洛凡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了那封情书。
眼泪瞬间决堤，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释放。
这个让他日夜难眠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
“叮叮叮……”
清晨，刺耳的闹钟铃声骤然划破梦境，赵洛凡瞬间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
他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的噩梦了。也许是昨晚的祁峥太过熟悉，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在床上静坐片刻，他缓缓起身。走出卧室，目光在空荡荡的家里扫过。
祁峥早已离开，破碎的玻璃碎片被扫进了垃圾桶里，昨晚那场争执留下的痕迹被收拾的一干二净，一切恢复如初。
像是一种拙劣的自欺欺人的手段，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吵过架一样。
赵洛凡突然苦笑了一下，一股荒诞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内心。他这两年究竟做了什么？
像祁峥这样骄傲的人，在收拾残局的时候会想什么？是想掐死他，还是会后悔跟他吵架？
至于他自己呢？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过往的经历他总是不吝啬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祁峥。到最后，别扭地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
其实祁峥应该早点让他滚才对，一段感情，把两个人变的都不像自己了。
既不像恋人也不像情人，爱不够深沉，恨亦不够彻底，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尚未释怀的过往和难以言说的冲动。算来算去，一笔烂账。
既然如此，不如趁早放弃。
*
这场闹剧后，两个人冷战了几天。最后，是祁峥站出来打破了僵局，他以一种决绝的态度表明，不会继续这段关系里投入任何金钱。
终究还是妥协了。
而达到自己目的的赵洛凡，对于这个结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很多事情吵着吵着，味道就变了。他已不再纠结花不花钱的事，他最近在考虑辞职。
福利院的工作太过安逸，容易让人失去生活的意义，尤其是对他这样已经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的人来说。
况且，赵洛凡需要钱。他并不是一个物欲很强的人，也不喜欢加入无意义的内卷。但如果以后和祁峥分手的话，也最好有一点自己的积蓄。
而最近，就正好有一个机会。
市里有一个鼓励乡村支教的项目，宣传政策也发到福利院里来了。去的地方很远，也正因如此，会有相应的补贴。
办公室里，赵洛凡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支撑着下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手里的宣传单，不远处，其他老师也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这个事情。
“这也太远了，那边快递都送不到……”
“唉，我是肯定不行了，我孩子才上小学，离不开人……”
“听说至少要在那边待一年，我也不愿意…”
他轻叹一声，也暂时没有定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默默的将东西收拾妥当，出了门。
今天，沈逸飞约他吃饭。
自从上次医院匆匆一别后，两人许久没有联系了。如果祁峥知道的话，估计又会大发雷霆。但他这两天出差了，赵洛凡放心赴约。
地点定在榆大旁边的餐馆，是他们读书时常去的那一家。餐馆里人来人往，大多是学生模样，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置身其中，好像自己也年轻了几岁。
赵洛凡到的时候，沈逸飞已经坐下了。正悠然的翻着菜单，偶尔抬头望向门口。见他过来，起身挥了挥手。
柔和的灯光恰好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俊朗的轮廓。同时在玻璃窗上投下了修长的身影，与窗外的景致融为一体。
赵洛凡愣了一下，走过去，歉然的笑了一声，解释道，“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不晚，我约你吃饭，等一等是应该的。”沈逸飞弯了弯眼，笑道：“况且，你这个大忙人，要是我不主动联系你，你怕是都不会想起我来吧？”
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最近是有些忙。”
随即在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忙着跟祁峥吵架去了。
沈逸飞见状，心里一动，仿佛隐约察觉了点端倪，但没有继续追问。只贴心地把菜单往前推了推，“再忙总是要吃饭的，先点菜吧。”
等待上菜的时间里，两人开始聊天。
沈逸飞率先试探着开口，“谈恋爱就是比较麻烦。说起来，我大学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忽视你了？”
赵洛凡低头吃菜，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默认了这句话。
在大一军训结束后，沈逸飞迅速陷入了热恋。那时候刚开学不久，赵洛凡甚至是通过两个人的朋友圈官宣照片，才得知的这段恋情。
他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有些好笑。
回想到这里，目光里闪过一丝迟疑，赵洛凡放下筷子，试探着问道：“你跟你女…前女友，是怎么回事？”
他们感情一直很好，大学毕业后，共同决定出国，连婚都订了，周围的朋友基本都知道这件事情。
这次回国却只有沈逸飞一个人，分手的流言四起，他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嗯，分手了。”沈逸飞开了一瓶啤酒，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大概就是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对未来的追求产生了分歧。”
“当时出国的时候，我们两个商量的是在国外读完硕士就回来。但后来她决定留在国外，至于我，想了想，还是不行。”
沈逸飞闷头灌了一口酒，眼神有些黯然，声音带了一丝回忆的悲伤，“清瑶挺好的，她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冒险的生活。其实就连当初出国，我也是追着她去的。但是我……”
说到这里，沈逸飞突然看着他，“洛凡，会不会有人走得太远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想要的东西一直就在眼前？”
沈逸飞的目光深邃而复杂，赵洛帆愣了一瞬，心头怦怦跳动，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还未等他弄清楚是什么，就已然消失不见了。
“你…你也不要太伤心。”他张了张嘴，又觉得这安慰太过苍白，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转而也给自己开了一瓶酒，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凉意，也似乎暂时冲淡了空气里的那份怪异。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片刻后，沈逸飞摆了摆手，试图驱散低沉的氛围。
随后说道，“今天约你出来，其实还有一件正事。”
“什么？”赵洛凡迷惑。
“还钱啊，我出国前借了你一笔钱，不小的数目呢，你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这个呀。”赵洛凡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滞。
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具体的细节，他垂了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沈逸飞的家境算不上好，出国留学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虽然最后东拼西凑拿出了钱来，但在关键时刻，依旧缺一笔钱进行资产证明。
最后是赵洛凡拿出10万块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沈逸飞：“这钱你也是从家里借的，怎么还这么心大。我这么多年都没还，你也不来找我？”
往事刺痛了他的心，赵洛凡勉强地笑了笑，“也不是很急……我都要忘了。”
他怎么可能会找家里借钱呢？
当时正值毕业之际，榆大有一个留校工作的名额，赵洛凡提交了申请。
榆大也算百年名校，历来竞争十分激烈，但赵洛凡在校期间的学术成果颇丰，老师也十分看好，几乎是没什么悬念的事。
只是在临近评选的关头，他却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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