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画面一转,薄雾浓云起,阮轻浣察觉自己的灵魂抽离男子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
自由不过片刻,又被强行吸进另一个躯体。
有了被掐脖子的经历,阮轻浣于一片混沌的画面中开始提心吊胆的祈祷。
画面逐渐清晰,还是方才的宫殿,只是自己仿佛是固定的位置,无法移动。
少倾,俊美的男子从殿外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软糯的孩童,哭闹不停。
他身后是一只橙红色的大章鱼,跟个果冻似的,晶莹剔透水润Q弹,若非它体积庞大张牙舞爪,大脑袋里面装着黑乎乎的东西一览无余,恨不得上前去舔上一口。
“吵死了。”男子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怒,“再吵就把你生吞活剥!”
闻言,幼童哭得更大声了。
阮轻浣眉头紧锁,那幼童许是崖湾村献祭的,那这名男子岂不就是传说中的海王?身后的章鱼应该是袭击她的触手怪。
不过,让她纳闷的是,那触手怪分明是蓝色的变异章鱼,而眼前的明明很正常。
“吵死了!还哭!看我怎么治你!”说着,男子急得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瞥见身后的章鱼后,像扔皮球似的把他丢给章鱼,“赏给你吃了。”
章鱼顺势伸出一条触手卷过孩童,紧接着便抬起它硕大的脑袋露出腹部的口器,将幼童往里塞。
随着幼童的哭声逐渐变小,阮轻浣心中五味杂陈,将原本瞪大的双眼迅速闭上,不忍直视这一惨状。
突然,男子捧腹大笑,欢快地笑声回荡在地宫。
阮轻浣不解,睁开眼,发现幼童又被吐了出来,浑身沾满粘液坐在地上呜咽不止。而一旁的男子仍旧眉开眼笑,看起来也并非是凶煞邪恶之人。
所以这只是恶作剧还是悲剧发生的前兆?
“你这小孩儿,不吓吓你就不会停是吧。” 男子见幼童蔫了吧唧的模样,止了笑意,挥手间将他身体清洁干净,然后又摆摆手让章鱼去别处待着。
章鱼灰溜溜的走了,殿前只剩下高大的男子与缩成一团的幼童。
结局会是如何?阮轻浣忐忑不安。
正在这时,男子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来,和阮轻浣四目相对,目光森然,吓得她头皮一紧,不禁打了个冷颤。
被他发现了?
男子朝她径直而来,目光凛冽,眼看越来越近,阮轻浣心如擂鼓却因灵魂被禁锢无法躲避,无法逃离。
离得太近,阮轻浣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此刻她视线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紧束的衣襟,以及一只宽大的手掌缓缓向她伸来,仿佛下一秒便会扼住她的脖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在沉闷的空气中孤立对望,窒息感和身体不适感已经扑面而来。
少顷,神经紧绷的阮轻浣忽然感觉被人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身子悬空并倾斜。紧接着她瞧见了桌上的杯盏被逐渐灌满水,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自己的灵魂只是附在茶壶上罢了。
斟满茶,男子放下茶壶,另一只手端起杯盏,潇洒地侧身甩袖倚坐长案之上,眯起眼细细品起茶来。
竟还是个养身大佬。
男子表情夸张,满足地放下茶杯,冲幼童勾勾手,“过来!”与此同时,阮轻浣所附身的茶壶被衣袖卷倒,滚落在地,好在没碎,只是洒了一地水。
“唉?”男子只是些微一惊,并没有弯腰去捡。
幼童依旧怯生生地杵在原地。
从高处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阮轻浣晕晕乎乎的躺在地上,许久才缓过来。
“海王大人!”远处传来一声青涩的呼喊,然后便是哒哒哒的走路声,温软的声音由远到近,“这次是又有新的小伙伴了吗?”
“那儿呢。”男子慵懒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小孩将茶壶拾起,重新摆放在案桌上,然后热情地跑向幼童。
阮轻浣不明所以,这小孩明显是祭品,为何还活着?还能在他的地盘安然的来去自如?
见到同类,幼童不再害怕,在他的暖心问候和搀扶下站起身来。
小孩左右看去,疑惑:“海王大人,为何这次只有他一人?”
“海上起了风浪,另一个小女孩被卷走了,赶过去时发现被人救走了。”男子解释。
“那肯定还会被送来的。”小孩忧心忡忡,“那就麻烦海王大人再去走一趟了。”
“被仙域之人救走了,想来定是会有一番机缘,倒是不用我们操心。”男子垂眸,佯作抱怨,“崖湾真是的,隔几年便送来一对孩子,倒是会给我找罪受。”
小孩笑出声来:“海王大人,您的地宫庄园和淡水渔岛想要继续扩大规模,的确需要加派人手!”
男子温和一笑,挥挥手:“带他下去好好照顾吧。”
小孩擦去幼童眼角的泪珠,拉着他往外走,一张小嘴还津津乐道:“你别怕,海王大人可好了,他收留我们,给我们建造自由行动的地宫,我们一起劳作,一起吃饭,真的很快乐……”
阮轻浣越听越迷糊,所谓的海王和所谓的祭品,都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让她万万没想到是海王竟然也是个种田大佬。
她瞥了一眼一旁随和的男子,或许她真的需要抛开世俗的偏见,用客观的眼光看待事情,并重新定义自己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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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阮轻浣再次陷入灵魂抽离的状态,眼前一片迷雾,不知下一个场景会是什么。
忽然,云雾散去,阮轻浣眼前如璀璨的钻石碎片一般,将外面的画面割离重叠。
这次她的灵魂被困在了中空的玄晶内。
“我自问待你不薄,为何将这些恶毒的东西种在大家身上?”
男子奄奄一息,被捆在座椅之上。
“待我不薄?”黑袍裹身的祭司噗嗤一笑,带了几分不屑,“若非开垦时中蛊,我怎会生不如死?”
说着,祭司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蛊纹,愤怒:“如此恶毒的禁蛊,皆拜你所赐!”
男子低声辩解,声音虚弱且无力:“我并不知那里还存在禁蛊,当年仙域来人寻了,并未找到。”
“狡辩!都在狡辩!”祭司枯枝般的手掐住男子的下巴,恶狠狠道,
“你们的安逸日子到此为止吧!以后,我要让你和那只章鱼都乖乖听我的话,为我办事。不仅如此,我还要拿所有人养蛊,缓解我蚀骨之痛!”
阮轻浣在玄晶内目睹了男子被祭司强迫施蛊的重影,以及欺骗章鱼食蛊变异的痛苦过程。
竟因为禁蛊而残害了所有人,简直是丧心病狂!阮轻浣咬牙切齿,气愤不已。
因为海王被恶意控制,所以练渔歌和思垣当时误害了同样是受害者的海王,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仍然逍遥法外。
到最后,或许海王垂危时,祭司认为他没有利用价值,便将他腹部的灵丹生生剖去,导致还未完全现回鱼尾原形便死去。
沉默良久,阮轻浣突然想起自己中蛊的纹路,似乎也是祭司口中的禁蛊,不免心中一怔。
难不成祭司的今日便是她的明天?
她冷笑,倘若蚀骨发作,她就算自戕也不会自私到以人养蛊,残害他人换得个苟延残喘的余生。
她倒也坦然,只是从海王口中得知,这蛊似乎千年前便存在了,并且仙域之人也知晓,甚至特地为此而来。
不过曾经鄢向晚也查看过,似乎并没有对此下定论,或许只有百里惊华最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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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瞬,阮轻浣的灵魂再次被强行拉走,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小仙女,你怎么了?快醒醒呀!”
待她恍惚片刻,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趴在玄晶旁,似乎灵魂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躯体。
须臾,玄晶碎了一地,如碎钻般夺目。
又碎了?她莫不是专克玄晶?
无所谓了,阮轻浣嗓子不适,咳了两声:“多久了?”
“约莫半刻钟。”谭生将阮轻浣扶起。
阮轻浣颤颤巍巍地起身,还不忘回望身旁这位海王,冰凉的尸体,血色凝固的腹部,胸中涌出一股莫名的辛酸和怜悯。
此时,人像之上的蓝色章鱼在血液的作用下竟慢慢褪色,变回曾经正常的可爱模样,然后慢慢蠕动着触手和身躯清醒过来。
“别怕,快走!”谭生发现异动,义无反顾地张开双臂挡在阮轻浣身前,“这次让我来保护你!”
阮轻浣先是一愣,随后莞尔,明明现在瑟瑟发抖的是他,竟还在宽慰自己。
“无碍,”阮轻浣缓缓按下他的手臂,劝慰,“或许控制已经失效了吧,它已经恢复正常了。”
章鱼在人像上蠕动,如幼崽般依赖着他,向他撒着娇,如果它能哭出声来,一定是震耳发聩,毕竟此时的沉默已经震耳欲聋。
“它怎么了?”谭生纳闷。
“在思念和缅怀它的主人吧。”阮轻浣睫毛缱绻,须臾,她唤起谭生离开此地。
谭生虽然不懂其间缘由,但他相信阮轻浣的决定。
阮轻浣绕到殿后,走了许久,闯入了那片荒芜的田地,仿佛旧日和睦热闹的光景再现,却又随风逐帧消散,只留下落寞孤寂的土地。
不久,远处出现了两个人影,将阮轻浣的思绪拉回现实。
“小师妹!!!”槿汜几乎高兴地快跳了起来。
此刻才来,确实晚了些,阮轻浣心中虽有谴责之意,但见他这番活蹦乱跳的模样,却也安心。
那另一个人是谁?
人影渐进,轮廓渐清。
阮轻浣沉眉。
是百里惊华,他怎么会在这里?只不过他走了一段路便不再跟着槿汜一同前行,而是驻足远处。
不对,百里惊华的动作有变,是拉弓引箭!
阮轻浣怔愣,他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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