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浣下意识回头,果然,章鱼跟着她出了地宫。
为时已晚。百里惊华身姿挺拔,早已侧身挽弓搭箭,此时玉弓如满月,箭已在弦上。
“不要!”阮轻浣心急如焚,神色慌张。
“有危险!”槿汜也看见离阮轻浣不过三丈的庞然大物,不自觉的开始心慌,同时加快速度向她奔去。
刹那间,一支金箭从耳畔呼啸而过,箭过之处,灵力余波向两侧扬起尘埃,槿汜愣神,动作迟钝片刻,脑中仍旧快速回放方才金色的拖尾。
“剑来!”
阮轻浣召来利剑,收剑式紧攥剑柄,足尖轻点腾空而起,旋身提剑,以左手为辅助,竭尽全力拦下金箭。
只听见一阵短暂刺耳金属碰撞剐蹭的声音,金箭偏离原本的方向,砰的一声插Ⅰ在宫墙之上,箭身陷进三分之二。
章鱼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恐怖灵息,蓦地缩成一团。
“小仙女!”谭生焦灼俯身,关切道,“你受伤了……”
阮轻浣冷汗涔涔侧蹲在地,双手紧握利剑拄地,受百里惊华强大的灵力波及,五脏六腑如凌迟一般疼痛,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左臂伤口裂开,几乎握不住剑。
须臾,百里惊华的衣袂闪现眼前,徒留槿汜在远处追赶。
“……”阮轻浣被浅吓了一下,鉴于是百里惊华的常规操作,也就淡定了些。倒是谭生被吓得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险些重心不稳坐到地上。
阮轻浣颔首恳请:“还请百里仙君放过它。”
百里惊华侧身蹲下,扑面而来的清冷气息,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莫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不怕血弄脏了他的衣衫?活了一千年的人,复杂的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他望着她残袖下被丝锦包扎的左臂,血渗了出来,沿着手肘滴下,落在冰冷的地面。他清冷的凤眸掠过一丝怜惜,温声细语:“很疼吗?”
阮轻浣愣了一下,以为是为了质问为何拦下他的箭,没想到第一句话竟是关心她,这殊荣倒是让她意外。
可转念一想,她不由自主地在心底不屑地嘟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很疼好吧!
虽然射出这只金箭不过是用了他不到三层的功力,可挡下这支箭却用了她全部力气。她伤的这身经脉,起码需要修整一个月。
“小师妹,你怎么样了?”赶来的槿汜连忙俯身靠近,无心追问为何为了只章鱼而拦下金箭。
阮轻浣无力地抬眼看了一下他,察觉他气息不稳,想来也是受了伤。
“无碍……唔。”阮轻浣还未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指腹压住唇瓣,一粒清润的丹药滚落进口腔,于温暖的舌间融化。
阮轻浣下意识地推开百里惊华的手,还将血液染上他的手腕。
槿汜的大脑飞速旋转,不由得开始担忧,之前不过是将海水溅上他的衣衫,脸色皆阴沉。现在血染肌肤,岂不是要降罪于她?可是,以现在的境况带走小师妹能有几分胜算?
她也忽觉不安,定睛一看,发现百里惊华腕上被冰棱穿透的疤痕还未消去,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后怕,于是试探性地将目光上移到他的脸上,淡漠的神色让人瞧不出喜怒。
此时的气氛极度沉闷寂静,似乎落针之声皆可以清晰入耳。不过须臾,百里惊华竟并未顾及手上的血渍,反倒是欲伸手去扶。
一旁的槿汜瞪大双眼,以为有什么伤害小师妹的动作,立刻抢先一步自然地插Ⅰ入两人之间,怎料百里惊华不露声色,一拂袖,将他推开数米,并落下结界拦下他,隔绝一切声音。
“阿汜……”阮轻浣心惊,还未做出动作,便被百里惊华强行扶起身来,不由得对他加强心中戒备。
“该死。”槿汜一拳打在结界之上,眉头压得极低,却也只能无能狂怒。
“仙君这是做什么?” 阮轻浣收了霜绛,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却又无可奈何。
百里惊华依旧是蹲下的姿势,正好与站直的阮轻浣平视,看得久了些,眸子里的清冷似乎柔和些许。
阮轻浣心里知晓,他这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否则她怎会察觉有一丝深情之色闪过。
许久,他温声:“好些了吗?”
同样的话再次说出口,阮轻浣竟有一丝动容,或许是她多虑了,难不成百里惊华当真放下替身执念?尽管如此,阮轻浣自是不会那么容易放下防备,接纳此人的所有好意。
不过,丹药确实对身体有益,疼痛感减轻,似乎不再难受,身体内的灵力流转顺畅无阻,且恢复了十之**。
“嘶……”阮轻浣扶额,露出痛苦之色,摇摇欲坠,“身体依旧不适,请问仙君能再赐一粒丹药缓解伤痛吗?”
“可以。”百里惊华摊开手,一粒翡翠色的药丸出现。他叮嘱:“是药三分毒,晚些时候再吃。”
阮轻浣顾不得那么多,瞅见药丸,立刻拿了过来,恭敬作揖:“谢仙君。”说完,又示意他:“还请仙君放了阿汜。”
百里惊华起身,虽面不改色,却也默认应下。他食指微动,解开了结界。
阮轻浣快步走近槿汜,见他衣衫微乱,嘴角还有残血,脖颈泛红,就知他必定经历了一场恶战,甚至风疹再犯。她眼眶中泛起涟漪,眼角微红,尽是怜惜。
她心疼槿汜,而槿汜又何尝不是呢?她这一身残破衣裙,血迹斑驳,想来也是受了不少苦。
“对不起呀!”槿汜蹲下,揉了揉她的发髻,率先笑着致歉,“是我来晚了。”
“不晚,刚刚好。”阮轻浣倒是跟不知疼痛一般,将一切抛之脑后,顺势把沾染血迹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槿汜怔了一下,没想到她对百里惊华的佯装讨药,竟是为了给自己。
他得意地笑了笑,趁机握住她未收回的手,盯着她干净清澈的眼眸,伸出舌头舔舐了下她指尖的血,顿时一股浓厚的铁锈味充斥着口腔和大脑神经。
“你干嘛?”阮轻浣呆滞两秒,如失了神般惊恐万分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温热潮湿的柔软触感。
而槿汜这边却跟无赖一样,竟还笑着义正词严道:“丹药都溶在你手指上的血里了,当然不能浪费。”
阮轻浣撇向他处,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佯怒:“少贫嘴。”
槿汜嘴角上扬,抬眼时刚好望见百里惊华冰冷的脸。他轻蔑地笑了笑,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衅。
百里惊华神色依旧,只是动了动嘴唇,也让人能清晰的读出“幼稚”两字。
槿汜瞬间垮下脸,将眼神瞥向他处。
阮轻浣走到章鱼旁,若有所思。
正好她远离那位白衣大佬,谭生这才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凑到她旁边。
谭生知她心软心善,会舍命护一个陌生人,也会放过她坚信是善良的生物。
“听村里的老一辈人说过,海上曾经有过救人于危难的橙色触手,只不过后来再也没出现过了。”这是谭生幼时亲耳听到的。
阮轻浣看了一眼谭生后,回过神来伸手去触摸它,没想到它也迎了上来,用触手轻轻蹭她的手,像极了撒娇的孩子。她莞尔:“那一定是它吧。”
谭生也希望就是它吧。
“它认你为主了。”百里惊华忽然出现在了章鱼的身后。
“?”阮轻浣纳闷。章鱼也被吓了一跳。这人神出鬼没的,何时变换了位置也不知道。
“你和她一样。”百里惊华说。
它?还是她?阮轻浣听的迷糊。
他方才进入大殿溜达了一圈,一地的玄晶碎渣被他收进眼底。
她和阮轻浣一样,体内蕴含的潜在灵息纯粹且庞大,异于常人,玄晶根本无法承受。当年地宫内有两块玄晶,其中一块便是因为她而毁坏。
此时的百里惊华宁愿相信她是她的转世,也不愿相信她神魂已碎,无法转世的消息。可他根本无法骗自己,只能慢慢接受事实。
面对阮轻浣的疑惑,百里惊华只能转移话题:“它要如何处置?”
阮轻浣会心一笑,既然认主了那便好办了。
“?”百里惊华疑惑。
“继续完成它的使命呗。”阮轻浣嫣然一笑。
-
几人离开地宫,前去困住祭司的地方。
祭司被困在海底,被束缚住行动,无法挣脱。
见祭司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阮轻浣发觉异常,凑近后才发现祭司早已没了生息。虽然他平时就散发出一股死气,但这次是彻头彻尾的没了生的气息。
“解释一下?”阮轻浣略带质问的传音。
槿汜一副撇清关系的模样,抱臂,“当然是被他一巴掌给拍死的。”
谭生捂嘴震惊。好歹也是照顾了他数月,尽管他做了坏事。
百里惊华给他了一个眼神,让他说话注意点,或者直接将谭生踢出群聊也行。
槿汜侧身躲过他的眼神攻击,不想解释,反倒是瞥了一眼谭生,问:“到现在我还没有问,那小孩是谁?”
“唯一活着的祭品。”阮轻浣抬头,盯着两人,想要一个答复,“地宫内的事我等下同你们讲,现在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吧,是百里仙君救了我,然后把祭司拍死了。”槿汜挠了挠发痒的脖颈,抱怨道,“若不是被他曾经遗留的阵法困住耗费大量灵力,我岂会在那老头手上落入下风?”
百里惊华冰冷的面部有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这俩人还明里暗里较起劲来,阮轻浣无奈。
既然如此,只能另寻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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