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涌碧波,暗送花香。蝶舞丛中,险避剑锋。
正值清晨,露水未散,暑气未至,是练剑的好时辰。
若再晚些,就热得练不动了。
归五江怀疑,这是楚东南为了逼自己早起,才故意让自己晨起练剑。
她虽不通武学,可也觉此剑法行云流畅,攻守兼备,亦柔亦刚。
是好剑法。
想起先前与松雪前过招,那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实在让她羞愧难当。
真是浪费了好剑法。
为一雪前耻,归五江已练了半旬。
期间每逢楚东南抽查功课,都会夸她几句,她也是有点飘飘然了。
觉得自己虽悟性差点,术法不及,但兴许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只可惜没有一个好对手。
思及此处,归五江又想到了松雪前。她对松雪前的路数实在好奇。
刚好自己剑术小成,再去找他较量一番。
虽皇后许她随意出寺,可每每经过门前,在一众守卫的目光下走过,总让归五江感到不自在。
因此,她最近出门都是用“藏”字心法。
或是株花,或是颗草,或是片叶,随着微尘,乘风而去。
无人在意。
除了楚东南。
他收归五江为徒,实属巧合。
他是木灵根,为草木所喜,也常点化植修,是以与妖族交好。
归五江的母亲,名叫颜青水,原是树妖。
楚东南也看不出品种,遇到她时,她已是修为深厚的大妖。
后因族中争权夺势,遭人陷害,失了内丹,修为所剩无几,与凡人无异。
她生性要强,就算失去了力量,只能像凡人一样生老病死,淹没红尘之中,却也要做凡人中最尊贵的女人。
再之后,她以美貌吸引到了周国国君——归献,成了人们口中的妖妃。
楚东南察觉魔气不稳,遂前往人间寻找源头,顺便探访故友。
他原以为颜青水会在人间过得如鱼得水,谁知,魔气源头竟是她。
但他终是来晚一步,眼看多年老友被魔气侵蚀,却无能为力。
昔日风流美人,竟也成了深宫怨妇。
可见人心狡诈。
归五江原是活不成的,是颜青水拼着最后一丝神志,用自己真身,为女儿挣得一线生机。
也不知颜青水最后说了什么,得知真相的归献最终留下了这个孩子性命。
楚东南原想当时就将归五江带回蓬莱教养,却遇到了大巫的阻拦。
入魔之妖生下的孩子,天生就携带魔种。
楚东南修为已是元婴,到了凡间多有限制,在大巫手上讨不到便宜。
巫族,向来不讲道理。
无法,二人各退一步,于是,便有了归五江在清平寺中十六年的清修。
楚东南一直希望她潜心修行,不沾凡尘,免得步了她母亲的后尘。
可惜,归五江实在性情顽劣,酷似其母。
楚东南不免为她操心。
近日,归五江不知怎的收了性子,竟也认真练起了剑。
楚东南感到欣慰,遂翻出不少剑谱。
既然徒弟喜欢,那日后做个剑修也不错。
可他的满意之情还没焐热,就感知到一片绿叶随风飘出了清平寺的围墙,往城东去了。
楚东南皱眉,他不喜归五江与男人有太多纠葛。
这个松雪前,真是麻烦。
“将军,五公主殿下来了,说要见小公子。”凌西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
松文随动作一顿,颇感疑惑。
那日陛下已将事情了结,阿雪也送了礼物赔罪,她此时来找,会是何事?
“快请。”
凌西领命而去。
“未能恭迎殿下,是臣失礼了。”松文随向归五江行礼道。
“将军快请起,我本来也是一时兴起,叨扰了。”归五江对这位震左将军印象不深,唯一有趣的是,书里还写了位卫右侯与其同掌虎符。
那位卫右侯...是真的“未有后”...
书里很隐晦地提过一句,卫右侯与其正室夫人是政治联姻,未有子嗣。他家的几房妾室...都与卫右侯的左膀右臂有染,咳,子嗣血脉存疑。
归五江联想至此,面色多有古怪。
“可是臣招待不周,惹了殿下不快?”松文随即道。
“不,将军府的茶,甚好。”归五江见他有所误会,解释道。
正说着,外边就有人将松雪前领来了。
松雪前强忍着脾气,向归五江行礼。
归五江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一时想不到他们还有和龌龊,不是都解决了吗?
归五江虽不在意了,但松雪前心里却没有翻篇。
他可不会忘记,归五江将他绑在树上喂了一天的蚊子。
二人日后谈及此事,归五江觉得松雪前很是小气。
以她当时的修为,那藤蔓顶多维持半个时辰。分明是松雪前自己蠢。
当归五江说出自己此行目的时,松雪前气的差点掀桌子,松文随也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当然也听说了,上次五殿下来找自己儿子切磋,打不过,就将儿子绑在树上一天!
他实在不想招惹这位五公主了。
归五江见父子二人如此,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并保证自己是认真的,只是正常切磋交流。
天潢贵胄,万一出了差错,松文随担心惹出祸事,正要拒绝,就见松雪前已是欣然应了。
他阻拦不及,那二人便兴致冲冲地跑去演武场了。
松文随不好露面,就让凌西暗中看着,尤其是松雪前,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
松文随回到房中,一口茶还没送到嘴边,便又听到国师来了。
松文随:... ...
这师徒两个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松文随应答的话刚到嘴边,还未出口,就见楚东南已到眼前了。
松文随心中了然,想来五殿下那没礼数的样子,都是师承这位了。
“小徒无状,叨扰将军了。”楚东南微微躬身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松文随亦还一礼,道:“国师言重了。”
“也是,”楚东南道,“不过,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容易没个轻重,若是伤着,岂不扫兴,还是大人们看着点好。”
说完,就点出怜木,让她去顾着点。
松文随心中不快,先前你徒弟那样欺负我儿子,也没见你有所表示,今日倒管的挺宽。
“国师放心,我早已派人隐在暗中,若有不妥...”
“怕是拦不住。”楚东南不等松文随说完,就阐明缘由,“我那徒儿虽爱躲懒,却也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
松文随听到此话,心中颇恼。
他自然不明白,楚东南只是担心归五江再惹出什么幺蛾子。祭司在即,还是安稳些好。
两方各有思量。
演武台上,归五江和松雪前各持木剑相对而立。
归五江抬手起势,这次能将完整剑谱的威力使出三成就已经很好了。
松雪前看到她摸索的模样,俨然是个新手,这般按部就班地照猫画虎,岂不是让对手一眼看穿?
松雪前心中暗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看着,她总不能再使诈了。
看我怎么收拾你!
归五江怕他那刁钻的剑法,让人措手不及。
归五江出剑前刺,先攻而上,顺势出第二招,第三招...
木剑在她手中越来越灵活,出招越来越迅速。果然,实战才最容易掌握。
这和她一个人挥剑砍空气完全不同。
松雪前面上微笑,看似轻抬手,实则力道很重。
几个回合下来,归五江已是汗流满面,气力逐有不支。
反观对面,松雪前只是在单纯拆她的招而已。
“久闻松小公子剑术一流,今日一见,到是差点。”归五江气喘吁吁,借着说话的功夫歇息片刻。
“哦?”松雪前冷笑,想看她要说出什么话来。
“差了哪点?”
“差了点精妙。”
差了点贱,归五江在心里骂道。只是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遂改口道。
“不如我前几日遇到的一个小贼,那才是让人无从招架。”
“方才不过随手一挥,”松雪前笑道,“接下来,小人可要认真了。殿下当心!”
归五江用力握紧剑柄,冲刺,出剑,上挑。
可是,她的剑招未成,松雪前的剑尖就已至胸前。
归五江抬脚提开,再出招。松雪前却顺力绕制背后,反手横剑割喉。
归五江勉力抵挡,她握剑的手颤抖,一阵酥麻爬上双臂,她快握不住剑了。
再坚持一会。
归五江带起松雪前的剑,在空中翻过,转身横扫。
松雪前不知何时换了手,归五江未碰到对方一片衣角,下一瞬,就被剑尖抵住了下颌。
若不是木剑,她此时怕是早已受伤。
怜木看得一阵揪心。
那松小公子一看就是个老手,狡猾得紧。殿下才学了多久,怎能看穿他的套路?
这一场,是君子之剑对小人之剑,无从下手啊。
“这是什么剑法?”归五江见他认真了,满眼放光。
“这是我松家剑法,是战场上的杀人之剑。”
“好剑!我喜欢。”归五江不肯认输,再次提剑而上。
这次,她也去模仿松雪前的出招,虽不成样子,却也不像之前那般狼狈,没有招架之力了。
归五江很开心,她打到精疲力尽才不得不停下。
二人休战,松雪前对这位五公主也有些改观了。
看着不顾形象,躺在地上休息的归五江,心觉她还算有天赋。
练剑,就是需要这样不服输的坚毅。
只是她入门太晚,于剑之一道,只怕难有大成。
归五江最后是被怜木背回去的。
沐浴过后,归五江让人给自己加了三床褥子。
她骨头都快散架了,往床上一躺,咯得她浑身都疼。
要软些,再软些。
有人欢喜,有人忧。
楚东南看着怜木呈上来的留影珠,皱眉不语。
好丑的剑法。
明明先前练得好好地,怎么和松雪前比了一场,就变得这样不堪入目了。
楚东南扶额苦笑,他给归五江的剑谱,可是蓬莱的上品剑法。难道还比不上那流氓打法?
楚东南开始怀疑,可能,他真得不是个好师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