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二房要分家的事情,不出半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周淑云一大早带上林榆去了乡里,现在不是赶场的时候,但是乡里做生意的店铺照旧开门。离镇子最近的便是杏花乡,虽然比不上镇子繁华,却是一处小有规模的城乡结合部。
先去下街买肉,再去上街打酒。周淑云偷偷买了一颗糖塞给林榆,经过昨天那件事,林榆在她心里地位已然超群,一颗糖远不止什么。
周淑云正拉着林榆要走,随机又折返回去,数出十四个铜板:“再包七颗。”
家里儿子儿媳各各都是好的,不说皮实的小子,就只说月华,这些年也忍了不少。周淑云不想偏心,叫大儿媳妇寒心,干脆都买了。
糖金贵,一颗糖值两文钱,抵得上一枚鸡蛋了。但是今天分家,是个好日子,该庆祝庆祝。
周淑云和林榆提上酒肉,匆匆返回村里,道:“酒肉送给族老们,请人家帮忙办事,就不能亏待他们。一斤酒肉虽然不算多,可是进了嘴也是香的不是?”
活了几十年,这点做人的道理总该学会。要不是有她操持家里,只怕二房和大房一样,在村里说不上几句话。人情往来虽然麻烦,但若是到了关键时候,总能用的上。
林榆跟在身后,不说学习多少,也能耳濡目染。
“再去趟村长家,等房屋和田地划出来,让大川他们跟着去县衙里办籍册。”周淑云浑身充满干劲,仿佛立刻就能瞧见以后的好日子。
林榆进了孙家,自有长辈说话。他看见孙彦,孙彦住的东屋,一根木棍支起阁窗,他正坐在窗下看书。一本薄薄的书,书页已经泛黄,但能看出主人很爱惜,连卷边都没有。
孙彦同样也看见林榆,他赶紧小心翼翼合上书本走出去:“昨夜我也在,你那些话说的很好……以前读过书?”
林榆一直都和孙彦不熟,不过是见过两三次,但孙彦每次都很热情,他当然也乐呵呵回话,就当交个朋友,林榆道:“读过一些,不多……你在看什么书?”
孙彦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千字文,只学到这里,你昨天说的那些,我也没读过。”
都是基础的启蒙书,《百家姓》《千字文》,林榆眼睛滴溜一转,心里打起那本书的主意,狡猾一笑道:“那本书,你方便借我看吗?”
古代一本书值不少钱,要是孙彦拒绝,林榆也有所准备。但孙彦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点点头,似乎不舍得又不想让林榆失望。
随机孙彦才反应过来,诧异地道:“你竟会写字?”
“会的也不多。”
现代文字经过演变,和古代文字是不一样的。但部分文字没有太大变化,林榆能结合自己背诵过的现代版《千字文》,研究出古人的文字,这并不困难。
周淑云把酒肉交给孙志安,又坐下和村长媳妇说话聊天,她转头瞥一眼,见林榆和孙彦不知道在说什么,说着说着就笑了。
哎……罢了,她家大川不肯接受林榆,她也不强求。
接过酒肉,孙志安带上笔墨纸砚,和周淑云一起往贺家去。分家是要紧事,分完还要去县衙一趟,可有的忙碌。
林榆自然要走,孙彦也赶紧跟上去。两人说说笑笑,林榆得知孙彦手里还有几本书,便一次性借了,等分完家再来拿。
说着说着,就到了贺家门口。林榆骤然看见贺尧川,贺尧川也看向他,目光在他和孙彦身上来回看,一脸的阴霾和脾气。
孙彦正要说话,就看见身旁的小哥儿顿时扔下他,满眼笑意奔向贺尧川。
“田地分出来了?”
林榆朝他走过来,还和他说话,叫贺尧川神色渐渐缓和,他点点头:“堂叔伯和几位族老丈量过,家里分了三亩水田,一亩荒田。”
这点田产,绝对不够一家七口人吃饱,以后的日子只怕要勒紧裤腰带。贺尧川又悄然看一眼孙彦,孙家田产二十亩,顿顿干饭都能吃上,他们家……比不上。
一想到这里,贺尧川眼里那点神采淡去。他没读过书,也没别的本事。唯有埋头干活,他不怕起早贪黑,也不怕劳累,不会比别人差的。
林榆从纸包里捏出一颗糖,放在贺尧川手上:“我们一起努力,日子总能好起来。”
他说的是“我们”,贺尧川微不可察顿一下,林榆还以为是错觉。只觉得贺尧川神色逐渐明朗,似乎阴霾一扫而空。
“我进去看小溪。”
“嗯。”
林榆又进去看溪哥儿,大嫂在房里陪着。溪哥儿都是外伤,昨晚发了烧,现在还睡着。林榆把糖分给孙月华一颗:“吃吧,婶子买的。”
孙月华诧异、惊讶,又惊喜。擦了擦手接过糖,放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笑着抬头:“是糖。”
“以后分家出去,赚的钱不再是别人的了,大嫂想吃多少糖就吃多少!”林榆乐呵呵一笑,憧憬着好日子快点来。
一颗糖,竟然也成了一种期盼。
孙月华不舍得吃,立马又想起什么,把糖放在溪哥儿身旁,小声道:“给小溪吃,我一个大人就不贪嘴了,草药苦涩溪哥儿不愿意喝,有了糖能喝的快些。”
嘴上说着不贪,其实也偷偷不舍得看一眼那颗糖。林榆又拿出一颗:“大嫂你就放心吃吧,婶子给每人都买了一颗。”
两个人坐在一起,捏着普通的果糖,也能笑着吃半天,聊起不少以前的事。糖吃完,听见外面又闹起来。
孙月华和林榆赶紧出去看,竟然又是赵春花,她坐在地上撒泼,无论如何也不肯把家里的房子分出去。
“要把房子分出去,除非我死了!”赵春花一躺一哭就是撒泼,这房子是她和贺大全攒了半辈子的钱建的。已经分出去四亩田,还要她的房子,还不如要她死了。
周淑云也冷了脸,虽说这间石砖房他们二房确实没出钱,但这些年被搜刮去的银子,无论如何也够了,这本就该是二房的。
赵春花索性不起来,趴在地上蓬头垢面,托着断了的一只手,铁了心不给房子,连对贺大广也甩脸子。
贺大广原本是打算,在大房二房中间砌堵墙,虽说分了家,到底还是连在一起的。但是房子确实是两个老的拿钱买的,县衙登记的房契上也是三弟的名字。三弟不肯分给二房,他也没办法。
“淑云呐,我看不如这样。半山腰上有一处土坯房,是老杨头他们留下的,空了也有三四年了,反正他们也不要了,我明日去和老杨头说一声,你买些东西拿上,看能不能把这房子买了。好歹有个住处,你公婆既然不愿意分房,便由我做主,折成银子给你们。”
村里的杨家前几年发了一次财,举家搬到镇上去了,一家人好几年都没再回来,在镇上住的是青砖瓦房,那乡下的土坯房自然是不要了。
一听说还要给银子,赵春花当即又闹起来,哭着让郑彩凤去拿绳子,她就要吊死在院子里不活了。
“够了!!”贺大广一声怒吼,被赵春花烦透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的不对,如今不肯给房也不肯给钱,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贺大广什么也不说了,当即让儿子贺长林去祠堂把族谱拿过来,道:“事先就说过,你们若是不肯依,只好请你们离开贺家族谱。”
他是要动真格的了,赵春花也看出来了,当即脸色一白,站在树下的吊绳下,连喊都不敢喊。
“二房媳妇,你说呢?”贺大广看向周淑云。
分房是大事,不是周淑云一人能做主的。她犯了难,只说这件事需要商量。便把一家人都叫在一起,要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贺尧山道:“杨家的土坯房我曾路过,进去看了一眼。算是好的,房梁柱子都稳当,应该是建的时候刷了足够的漆,连蛀虫都没有。就是位置偏僻了些,在半山坡上,没什么人从那边走。”
周淑云去年也路过一次,只远远看了一眼,周围实在没什么人,都是荒田荒地,要走一刻钟才能到村子里。
她叹口气,只觉得不想再见到贺家两个老的和大房的脸,只要能分出去,什么都好,不论以后日子好坏,都是他们自己经营出来的。
贺尧川看一样娘,便知道她娘心中所想,他道:“我和大哥没读过书,但绝不能做没骨气的事,也不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至于孙月华和林榆的想法,那都是点点头写在脸上了。孙月华被大房使唤这么多年,也不想看别人脸色,反正大山去哪她就去哪,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日子苦一些她也不怕。
而林榆也不认为这是最差的日子,他前世生病,别的没学透,就学会了乐观。人要往好的方向看,日子才能好起来。
周淑云见大家都没意见,于是拍板定案:“就那间土坯房了,今天断干净!以后咱们是好是坏,都轮不上那些人来管了!”
既做出决定,心里就松快不少,周淑云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既然已经决定分出去,那就该努力往前看才是。
说时迟那时快,二房风风火火搬了家,锅碗瓢盆、家具物件全部拖走。
田产四亩,茅舍一间,如愿以偿过上他们自己的日子。
终于写到分家了,以后可以写慢悠悠种田谈恋爱的小故事了~~
——
贺家人物有些多,包括已经出场和未出场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分清贺家的人物呢。简单梳理一下,贺家起名都是按照辈分起的,比如名字中间那个字(大——长——尧——康),咱们大川就是第三辈啦^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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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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