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二三.5 无限高度

梁进发妈妈心口堵着一把燥燥的干柴,等着一个火捻子让自己痛快一回。

她像麻将上瘾的人到点不开桌就手指头痒痒,吃辣椒上瘾的人无辣吃山珍也如同嚼木塞,运动成瘾的人不出身透汗浑身就像被绳绑着。大喊大叫,撒泼打滚的爽快早已浸入她的血液,隔段时间不闹腾一下就浑身不爽。小时候在农村生活,隔三差五就有乐子寻:东家男人偷腥被媳妇当场抓获,两个女人从屋里打到院外,守在外面的看客心焦地等着正房撕去风骚者的衣物;西家媳妇收容外男被公婆发现,一家男人捆起女人打;邻居闹矛盾升级动家伙、孩子不成器偷东西吊起来打、刚刚买来的女人在管教中喊救命……这些哭天喊地的声音,让村民忘记一切地哈哈哈哈,艰难的日子有了偷来的畅快……

进了城,文明了一小点,法制的东西听说了一小点,她也有了分寸感,不会像农村里的大娘们,针眼大的事都要哭天喊地骂半晌。一起做点小生意的人都跟她客客气气,自己的男人也笑嘻嘻,从来不跟女人动手;儿子读初中,懂事了,也不能随便骂了,这都让她开始收敛。

正当她喜滋滋地以为自己也“城市化”了,风气慢慢又倒回去了。占摊位要吵,拿好货要抢,卖东西要骗,退货要连打带骂,对付城管要十八般武艺全登场……她的记忆满血复活。原本靠男人撑腰的日子,不知不觉靠她打天下了。但她依然护着自己男人,因为儿子更听他爹的话。儿子是他们全家真正“城市化”的希望。

可是儿子转学的事像火炭一样卡在她的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事后她想了想,觉得上当受骗了。可是文明人的骗不叫骗,叫引导。她稀里糊涂顺着“引导”去做了。为什么?脑子笨!

没读好书。着了读书人的道!

儿子更要读好书,读好学校了。

她不愿意想那个陈老师,看到陈老师笑咪咪地就羞愧自卑。凡是让别人羞愧自卑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都要狠狠踏几脚。有钱的惹不起,有权的躲得起,有知识算什么?屁毛不值!但她又想找陈老师帮忙,又害怕再见她,又不敢告诉男人。本来男人可以给她拿主意的。

第二天梁进发不肯上学,问急了就闷声呜呜哭,抖动着厚实的肩背,像一垛摇摇欲坠的泥土墙。

梁妈妈看着儿子厚实壮硕的一堆,想到昨天夜里他站在衣柜前,臊哄哄黑魆魆的一团。窗外的光打在他身上,她看到……她的心里有愤怒,有厌恶,也有隐聊约约的害怕。儿子有点不对劲。

那就更要去学校了!弟弟说得对,就找学校,找老师!

她鼓起那股泼皮劲,一把将儿子从床上扯起来,劈头盖脸给他套上衣裤,直接带他去校长办公室。

我怎么啦?我做的事已经翻篇了,昨天没敲诈今天没敲诈,欺负我儿子就不行!

我儿子不肯说话不肯上学,你们要负责!

上学时间有家长送走读的孩子返校,保安看到梁进发和他妈妈进来,不敢拦,怕在校门口又干起来,立刻打电话通知贾主任。

贾主任头皮发麻,挡在楼梯口说校长副校长全开会去了,她一会也要走,教育局的紧急会议。

她让梁进发回班上,梁进发好像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只能把他们母子二人让进“家校联系室”,喊来李红英协同解决,李红英立即让人去请陈芷汀。

陈芷汀这几天又不舒服,医生看了心电图,说她心跳有点慢,开了药,要她休息几天再来复查。李红英找她处理梁进发事情的当天晚上,她提前关机睡下了。

毛校曾经在班主任会上要求,班主任要保持24小时开机,避免学生出现意外找不到老师。最初学校有50块钱通信补助,后来取消了。大多数班主任认为,8小时以内归我们管,8小时以外下班了,校内谁管理谁负责,校外家长和学生共同负责。争议没有结果,学校开启了全包围式管理:课间十分钟不许跑跳不许追逐打闹;自习课全部分给老师看着,谁看自习谁负责;自由活动时间杜绝有危险动作的运动,比如踢足球和打篮球……越来越细越来越烦,部分老师干脆下班回家就不接来自学校的电话,大多数班主任睡觉前也会关机。

陈芷汀已经知道梁进发妈妈敲诈裘江的事。裘江自己说了:跟女同事开玩笑拉扯了两下,被家长拍了照拿去敲诈他。陈芷汀在男女之事上缺乏想像空间,对此感到不可思异,没想到“女同事”就是送梨的女下属。

梁进发妈妈只是个粗人,怎么会想到拍照跟踪?这不是影视里才有的情节嘛?明明没影的事搞得满城风雨,明明一两句就能讲清楚偏偏故弄玄虚。看到这类情节立刻就换换换,还能惹出徐珊的骂骂骂:

“写书的都死绝了嘛?非让这等脑残货编故事,观众也都弱智啊。”

小佰立刻加一句:“对啊,我们都是脑残粉。”逗得徐珊哈哈大笑。

“我俩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当面讲清楚,打两下骂几句都不要紧。我可不敢打你,我用骂的,你可以用打。千万别搞那种虐心虐肺虐肝肠的事。”

陈芷汀突然想到涂亮,又立刻摁住这个闪念。

老师们也常会开开玩笑拉拉扯扯,没出现拍照敲诈一类的事。而且,她怎么想到跟踪裘江,还能拍到照片?裘江是她老公,全校也没几个人见过,一个摆地摊卖山寨货的商贩,从哪里打听到?还能追到镇上?拍神剧啊!

没等她分析研究出结果,备课上课,联系学生家长,一件事跟着一件事,裘江轻描淡写的事被暂时放到一边,然后她就忘了。

“陈老师有点不舒服,吃了药在医务室躺着,听说您来了,她决定带病过来跟您谈。您等一会吧。”

陈芷汀去医务室测心跳,校医说没事,她已经去上课了。李红英顺口胡诌,给家长施加压力。陈芷汀让学生写作业,班长看纪律,她匆匆赶过去。

走在路上,心口又沉甸甸地发闷。这老师当成啥样了,上课成了副业,处理事故成了主业。

梁妈妈看看儿子,已经正常了,问梁进发:“去上课嘛?”

进入校园,梁进发的神情恢复正常。家里的失控似乎只是噩梦没醒。他点点头,望向老师要来的方向,脸上出现一丝笑纹。

梁妈妈对级长说:“发发没事就不麻烦陈老师了,我还有事。”

李红英说:“等等吧,陈老师马上到,您跟她聊聊”。

梁妈妈一语不发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李红英才冷笑一声。一个小商贩,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竟然把学校当成她家后院,想怎样就怎样。这叫什么事!都说刁民难惹,为什么不出台收拾刁民的Fa律?有法可依的前提下,只论是否违法,跟良善刁恶没有关系才正确!好人和恶人同时在马路上被撞死,好人就活该,恶人就得到巨额赔偿?一群人去别人家地里抢庄稼,跟风顺几棵的以抢劫罪论,带头装车的就可以扬长而去?不是那回事啊。

碰瓷的、倚老卖老作恶的、以让座为由欺凌年轻人的(特别是小姑娘!),不仅要以危害公共安全论罪,还要通知儿女学校或单位、小区居委会的大妈大爷们,让他的儿女亲戚全部到XX局聆听道路安全专家和家庭教育专家上课;同时上传网络,重点大学谨慎录取,企事行政单位谨慎录用,已经录用的取消年终奖——祸及三代,看他还碰不碰,还恶不恶!

因为缺少公平、公正、平等的F律支撑,一个半文盲的半老女人都可以凭借不要命的打法让一所百年名校战战兢兢……瞧瞧,校长副校长全“开会”去了!

发了半天呆,突然一拍脑袋:真TMD变岳晓明了!

都这货影响滴。啥破事都能哔哩叭啦上升到无限高度。

又想起梁进发扎自己轮胎的事。那么大件事,怎么就忘了!

这对母子真邪门,看见他们就像被魔魇住了,想说的话全都能整忘记。还是得贾晴出马,不思想不讲情不给面。一物降一物,硬锤抡破石。

看到陈老师匆匆过来,李红英又振奋精神,拉住她准备滔滔不绝。

心里憋了太多的话,再不发泄出来真要成为岳晓明之流的“愤青”一族了。

陈芷汀看家长走了,调转方向要回去。“上着课呢!教务处查堂发现我空堂,你负责讲讲清?”

李红英又被堵得死死的。摁下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畅快,让她带着梁进发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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