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十九.3 冤有头

裘江出来了,小心地问:“真真说你发了怒扔了东西。她怎么了?”

陈芷汀说不出话,没有人接听。她继续拨,用手指向房间,干涩的声音像苇叶尖划在玻璃上:

“地上的抱枕——拿过来,你自己看!”

陈芷汀气急败坏的神情吓坏了裘江。他极少看到陈芷汀这种神态,只有一次不知为何,她与自己妈妈吵起来,那种恨不能去咬人一口的神态出现在她脸上,让他又惊又怕。

裘江不敢多说什么,进去拿起抱枕,一眼就看到那块东西,再看看陈芷汀苍白的脸,尖刀一般的眼神,他的腿打了弯,舌头也来使唤——

“跟我……没关系。我都没回家的。最近……都没回来过……”

辩解完才发觉不对。

他应该先问这是什么,怎么回事,而不是直接洗白自己——这是不打自招啊。

但为时已晚。

陈芷汀放弃拨电话,难以置信的眼神直逼裘江。裘江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失控的手机冲他面门直飞过来……

真真哭着去上学。

她讨厌爸爸骗妈妈,讨厌爸爸不回家,可是看到妈妈用手机砸破爸爸的头,她又心痛爸爸。

妈妈歇斯底里地哭,让爸爸滚——她害怕妈妈不要爸爸了,害怕爸爸真的走了不回来了。她不敢帮着妈妈骂爸爸,她想护着爸爸,让妈妈不要赶走爸爸。

她突然觉得,好爱好爱自己爸爸!可是,爸爸,你为什么要惹妈妈伤心?你知不知道,真真最爱的人是你呀?

你们大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妈妈你不要离婚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回家再不吃薯片了,再不喝饮料了,我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读书……妈妈,你不要离婚好不好——呜——”

陈芷汀把这口恶气出到裘江身上,把茶具杯盘全推到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几欲死掉。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她的世界,全是黑的!

她早就感觉自己已经失去,她也不在乎即将失去的未来,可是当就要失去的证明以恶浊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痛彻心肝!

裘江只能打电话给徐珊,让她过来把陈芷汀接走。

徐珊也被陈芷汀失控的模样吓得手脚冰凉,打电话让老涂快点回来。老涂去外地办事,一两天回不来。徐珊才发现她白担个能人的名声,处理起问题,没有老涂做指示,一个头有两个大。

老涂让她别问什么事,也别安慰,就让陈老师哭,哭累了给她倒杯红酒。倒一满杯!

“陈老师喝不了那么多酒。”

“你管她!只管倒!愿意喝就喝,不喝就放那!笨蛋!你能干些啥!”

隔着几百里路,都能感到老涂愤怒的口水扑面而来。

陈芷汀终于不哭了。接过毛巾擦净脸上的泪水,用纸巾擤擤鼻子,看到茶几上一大杯红酒,端起来一仰脖子,全干了。干完之后眯着眼,继续窝在沙发里。

涂亮再打电话过来,陈老师已经睡着了。涂亮想打电话骂裘江一顿,想想又算了。徐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骂?

裘江呢,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一点一点浮上心头的,是后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是对徐珊和涂亮的怨气。

问题一定出在这俩怂人身上。徐珊有事没事跟陈芷汀瞎嘚嘚,尽是些挑拨离间的话;涂亮呢?喝大了就胡咧咧,谁的糗事都告诉老婆。有些事是不能说得嘛!这点真不如他,什么时候都不在老婆面前讲朋友同事或者客户的糗事。

涂亮第一次看到他带蒋纹纹出酒局,就像猎人嗅到了猎物,小眼睛贼溜溜地亮。裘江介绍说是律所下属,尽量不与纹纹有亲近的表现,可他那双贼眼直接看穿镜像。

“别给我装了裘大律师,着了火的装不住,那火苗跟漏了风的烂草屋一样,堵不严实的。”

“你放心,我啥也没看到,啥也不知道。”

请他帮忙打了几次掩护,他立刻一报还一报,带着一个貌似青春无敌实则半老徐娘的气质女人,也不做介绍,转眼打给徐珊:

“我跟江哥喝点酒说些事,晚上去山里住,不回来了……行行行,让他听电话。”

裘江没办法,哼哈几句,想着进山后再跟他讲明白,骗老婆打掩护可以,过夜的事别找我,容易漏馅,再者徐珊惹不起,况且你这女人跟徐珊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你图啥?虽然还算顺眼,模样也有点面熟,但……应该的确似乎没有见过!

不等他想好怎样提醒涂亮,涂亮带着装嫩的女人直接走了。敢情他们进山消遣,根本没打算叫他一起去。打那以后,涂亮带女人出去,他就不一起混了。

涂亮的浑水他不打算趟。

可是,他自己的水是清的吗?也许在别人眼里,他也是一泡子浑水呢。

他们俩的区别在哪里?

涂亮恶俗涂亮从不回避,他不装。他讲有色笑话,喝大了就在路边吐;光着膀子跟客户拼酒,输多了就耍赖,赢多了不着调;为了生意可以低三下四,但有底线,碰了底线就翻脸,丢了单也不在乎;有钱吃龙虾没钱吃泡面;从不拿老婆钱,不对老人家高声大气,再忙也要接孩子,再气也给老婆钱花……折腾得圈子里都说涂亮是真爷们,蜂蜂蝶蝶围他转,他找个半老徐娘,说什么知音难觅——裘江只觉得肉麻好笑不着调!

自己呢?自己恶俗自己知道吗?

不,他不觉得自己恶俗。他觉得自己这是有品味。

虽然情与欲有点距离,但自己不是玩弄感情的人。我对家庭负责,对情人也负责,我追求热情和真诚,我不想欺骗谁,我也不想伤害谁;跟老婆,我没有热情了,但我还是很真诚,对家庭负责,对孩子负责——他安慰着自己,又感觉汗慢慢渗了出来。

办公室里挂着几张家庭照,陈芷汀从来没有见过,一张是跟老岳父的合影,后面的墙上挂着学生敬送的牌匾——德高望众;一张是夫妻二人的合影,那是陈芷汀刚评上市先进教师时拍的,他特意让她穿着领奖时的那身套装。新客户来律所,先喝茶聊天,东张西望等裘律时,那时是裘律的助理黎昌盛,会“很随意地”向客户介绍:

这是裘律师的岳父,某某中学的德育主任,在学生家长中声望很高……

这位是裘律的太太,市先进教师——

哇!客户谨慎的神情一扫而空,正式地随意看看。证书,奖杯,裘律师与客户朋友的合影留念……有信任做基础,少走一半弯路,多交一倍朋友。渐渐地,裘律师的名气打开了,夫妻合影先取下来,然后岳父走了,“德高望众”的合影也不需要了。

他照照镜子,整理整理领带,用手指梳一下利索的短发。

镜子里是一个精明强悍,皮肤微黑,相貌中上,眼睛炯亮的男人。他从来不会衣冠不整地出现,T恤和牛仔裤也要搭配得当,在随性中显出品质——这种体面的外表是他少年时最渴望的形象。他从来不讲污言秽语,不开有色玩笑,不与女人打情骂俏,若喜欢就私下约会,喝酒谈心看电影……

那一块污渍哪来的?他甚至都想不到质疑。那种不可言喻的事情他没干过吗?办公室?车里?渡假村?风景区?桑拿房?那些最初属于美好爱情的事到了婚外情怎么就显得污秽淫邪呢?跟陈芷汀……不,那不一样,那是多么美好的初恋。

他突然想到了看书:复习时看书叫好学,考试时看书叫做作弊。唉——别想了。

陈芷汀的手机响了。徐珊接她走时忘记拿手机。

是大学同学,他的老乡回过来的。

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靠!一千句一万句国骂从裘江嘴里喷出去也浇不灭这无名业火。他稳住青筋暴怒的激烈情绪,接了电话,说陈老师找他有急事,约他出来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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