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而现在，陈光看着雨中的这栋别墅，雨水让它变得更加光洁。
别墅的里门外有一排鞋架，放得满满当当，只是有些积灰。大人小孩的鞋子都有，还有几双联名限量版球鞋。
在过了那天的两周后他按了外门的门铃，几分钟后，就看到卷发金眼的少年开门。她穿着一身黑，黑色冲锋衣，黑色牛仔裤，黑色皮鞋，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像是也正准备外出。黑棕色的头发被拢进高领冲锋衣的领口，在这个雨天像一团雾。
“那个，你们还订吗，订奶。”
陈光忍不住紧张。他看到柏舟的右手依然用绷带缠着，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被头发遮住的一边额角还有没有消散的淤青。，
“不订了。”
柏舟开口，简洁地回复。她开启大铁门，对着陈光微微颔首，转身关门落锁，随后撑开黑伞，拿出手机，打了个车，目的地在附近的一个巨型商超。
虽然这样他就会少赚一份钱，但不用给这家人送奶其实更让他松一口气。他见柏舟并无意解释为什么不订了，也不自找没趣，开着车去另一家。
车来了，柏舟收伞上车，看着逐渐后退的别墅、影影绰绰的雨中森林，脑子里很乱。刚刚看到陈光，她其实有点应激的，只是用指甲死死掐着手心，才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送奶工......是发现了什么吗？她想着，打开手机备忘录增加了几个字。那个人神色紧张，还一直往门内望。身上有恶心的烟味，穿着领口全是泛黄汗渍的工作服，牙齿因为吸烟而发黄发黑。还被她两次看到改单据赚差价。
她推测就是在订单上写上比实际数目多的商品，伪装买家的字迹，以“牛奶在运输过程中损耗”向自己的公司索要赔偿，然后将赔偿纳为己有。积少成多确实能骗很多钱。并且这需要公司其它部门的人的配合，比如说打电话向客户取证，确认真的有那么多的“损耗”的工作者，如果他们不配合，这些送奶工一单都骗不了。所以这可能是很大一批人一起造假“分红”的事情。
柏舟漫无目的地想了很多，想到那天她被摔到地上，嘴里全是铁锈味；想到她名义上的“父亲”辛鄂在那时的看着她、眼神中的恐惧和歇斯底里；想到母亲柏洋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金色瞳孔。名为“往事”的记忆仿佛在掐她的脖子。
想着想着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仓储式超市，她的父母在这里有会员。没有会员也能够进行大部分消费，但无法购买一些特殊的东西。
她推着购物车走在巨型货架之间，看着两旁的商品，根据备忘录的清单一项一项地寻找。
草莓千层蛋糕，面粉，薯片......保鲜膜，砍骨刀，三德刀......
在厨房用具找到的两把刀还用白布包得严严实实的，用标签贴住固定，看样子应该是拆开就能用。
然后她又在运动区找到了斧头，估计是用来野外探险的，同样用白布包着。她拿了一把放进购物车，看了看满墙的斧头，仅仅迟疑了一下，又拿了两把花纹不一样的。
然后她就走到冷藏区，在售货员姐姐的推荐下，买了牛奶酸奶套装。
最后她随便找了一个超市里的智能搜索机，呼叫了管理员。
“3327，定的今天取货。”
管理员看着眼前苍白的少年，又想到她用会员名义订的东西，不由得觉得奇怪。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只是默默带路。
绕过众多货架，管理员拿着钥匙打开了一个隐蔽的暗门，进入之后，又绕过很多奇怪的东西，走到一个半人高的聚丙烯储罐面前。
管理员打了个响指，便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推着运货小车从黑暗里走来。
“主管。”他恭敬地对着管理员打招呼。
“嗯”，主管点头，对他点点头，“帮这位小姐把货运回去。”
“是。”
名叫王虎的男子偷偷看了眼眼前的客户，同样暗暗惊讶。买这么多浓盐酸，一般都是用来制毒的。橘区治安混乱，贫富差距巨大，毒品泛滥，政府也无力监管。但这么年轻的客户还是少见。
然后他看到眼前的小姐拿出手机看了眼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晦暗，暗骂了一声“他爹的”，显然心情变得很糟糕。
“麻烦你一会儿帮我送到订单上的地址，到了从大门的货物口放进去，不用打电话敲门，”柏舟对王虎这样说，又看向主管，“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主管和王虎忙说“小事小事应该的”，就看到柏舟急匆匆地走出暗门，直接出了超市。他们也就迅速地反应过来，给王虎派了车，让他把这一桶浓盐酸送到地址上的别墅区。
好像黑老大要回去清理门户啊，王虎绷着脸开车，其实内心想了一大堆□□火拼，恨海情天，客户一枪爆一个头的小说情节，并且觉得爽翻了，又不断回味。
柏舟在路边扫了个共享摩托，在大雨里飙车。她现在无比烦躁，早知道就把车开出来了，但是她还没成年，根本没有驾驶证，之前根本没想过可以开车。这样想着，她又一次提速，在车流中穿梭。
刚刚她从手机的监控里，看到那个送奶工从围墙翻进了后院花园，然后又走到前门，把辛凌那几双限量版球鞋装进他手上的大麻袋里。他会不会又折返，从花园后门撬锁进去，不可预知。前门肯定是撬不开的，但是后院的那个小门应该可以费一些时间撬开。
该死！她想到后门之内放的一些东西，就想现在通过监控呵斥那个送奶工马上停止偷窃。可惜在这个大街上都没有什么监控的城市，能买到的监控也没有这个功能。如果他能发现监控，识趣地自己离开就好了。但这个送奶工肯定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自己家里安监控。
虽然她已经做了足够的清理，但现在想想还是很草率，眼尖的人一眼就能发现不对。
柏舟单手骑摩托，另一只手又打开手机，看了眼监控。这导致摩托十分不稳定，在公路上走曲线，引来身后好多司机探出头的骂声。
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那个送奶工直直地暴露在花园的监控里，正在撬后门。
一辆黄色的共享摩托车划过公路，飞速行驶。
王虎在半小时后到达了客户的地址，果然看到铁门的旁边，围墙上，修了一个送货进去的小门，有两层，外面一层可以在里面没东西的时候打开，里面那层要主人用密码打开，这样就可以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把东西放进去，不至于大咧咧放在门口，或者被雨淋湿。
刚好可以放下。王虎两手抬着聚丙烯桶，把它放进那个小门，又把其它客户买的商品放进去，并妥帖地关上门。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发现门的另一侧其实一直停着一辆送奶车，只是它停树荫下，在昏暗的雨天里不太引人注意。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但他没多想，开着送货车就返回了。
所以他没看见，聚丙烯桶在几分钟后就被拖走了，倾斜着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蜿蜒的痕迹。
柏舟把车停在别墅的一百米开外，以免引擎的声音惊动此时远处屋内的人。
雨落得更大了，雨水沾湿了她的睫毛，水珠挂在上面，映出了那双金色眼睛此时的样子：冷漠，全然冷漠。
早在刚才骑车的时候，柏舟就戴上了冲锋衣的帽子，宽大的帽檐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她揣着手向家走去，步伐轻却迅速。
陈光一开始并没有想偷什么东西，他照常送奶，但在其中一户被主人绊住了。这家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孩住，但据他观察：这个男孩绝对是被包养了，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别墅，上次他还撞见一个十分富贵的女人从里面出来，男孩乖巧相送。
“诶，我对面那家人回来了没有。”
叫薛沈的男孩突然对着眼前的送奶工问，脸上有一丝别扭与期待。
陈光知道他应该是在问之前咬人一块肉的小女孩那家，但还是问了一句：“您说的是辛家吗？”
“对，就是那家，有个叫柏舟的小孩那家。”
他语气一直有些倨傲，此时带着些急切。
“好像没有，他们都不订奶了。而且好像只有一个人。”陈光接过眼前男孩给的几张钞票，马上沾了点口水数了下，收进怀里。
“嗯，好，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那几张钞票是薛沈给他的“消息费”，也证明他现在心情真的很好。
“柏舟跟我说她家其他人要在沙区定居，不回来了。”
薛沈看着送奶工，突然冒出一句，脸上有着明显的笑意，好像在进行某种炫耀，或者是单纯自言自语，对于话语中的某人的如实相告感到满意。
陈光觉得莫名其妙，便走了。但他开着送完奶后空空的车，又想到薛沈说的话。
去沙区定居......沙区的房子可是十三区最贵的，仅仅比联盟首都便宜一点啊。那里除了是有钱人完美的度假地，是消费天堂，也是教育文化中心，最好的大学都在那里，最有钱有权的人也就在那里。
如果说联盟首都是政治核心，是权力的集中地；那沙区就是繁花锦簇，权力的后花园。
那家人这么有钱啊？陈光不由地想，孩子在那里也可以很轻松地上最好的大学......只要
有钱，交钱就能进啊。他愤愤地想，狠狠拍了两下方向盘，车也鸣笛了，把他自己吓一跳。
那是不是说，那别墅现在里面没人？刚刚那个金眼睛的小女孩才出去呢。
回过神的时候，陈光发现自己已经把车停在辛家的门口树下。他咬咬牙，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带点东西走，看刚刚那个人也是打车的，估计要离开挺久。
这样想着，他就在别墅围墙打转观察。上面好像本来是安了电网的，但是应该没开，正常人也不会来真的电人吧？
而且这个地方的人应该也不太担心被偷，因为这里看似空旷偏远，其实有很严格的进入检查，除了这个社区的人，很难进入。他这种人要不是因为送奶，一辈子也摸不进来。
所以应该是没电的！他手脚并用，踩着围墙的灰色砖就爬上去，又两下翻进这幢他只看过很小一部分的别墅。
真的没有电！他赌对了！
没心情欣赏面前这座花园，陈光直奔前门的鞋架，心心念念那几双限量版球鞋。于是他也就没发现这些花卉很久没有被打理了，有些土地还光秃秃的，像是刚刚翻过，颜色比旁边的深了不少。
他先是搜刮了那几双很值钱的鞋子，然后试着去开前门，发现要指纹或者密码，就想到花园里的那个小门，看起来是传统的钥匙门。
他在申城当过几年的混混手下，自然会撬锁，但也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从监控里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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