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有应对之策？”沈青将萧陵刚刚写好的给商州的回信小心翼翼收起来。
“什么应对之策？”萧陵穿着常服靠在椅子上，声音淡漠。
“就是这次秋菊宴啊，殿下，您不会真想从里面选王妃吧。”沈青见他对此事如此不上心，焦急难耐，真是王爷不急侍卫急。
萧陵眼前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个清丽安静，诡计多端的小狐狸。她必定没死，可是她去哪了也不得而知，他让袁立探一直留人在惠州和她消失的那个山崖，久久没有消息。让他都以为那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一个放纵的梦。
他站起身来：“有何不可？谁当这个王妃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他们安插的棋子，谁赢了谁就在我这个府里放人好了。”
沈青更急了，他上前两步：“这怎么行，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别的都好说，这个可万万不能听他们摆布啊。要是这件事属下都不能为殿下分忧，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书房……”
话音还没落，“呼”的一声，屋子里一片漆黑。沈青无措地伸了两下手：“哎，怎么黑了。”他没听见有别人的动静啊。
萧陵轻描淡写道：“我要去休息了，你在这儿撞死吧。小心别把血溅到我书上。”说罢举步离开书房。
沈青：“……”
“你说殿下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呢。”沈青很委屈，蹲在院子门口对着虚空抱怨，树上不出意外又是一片安静。自从回来之后，袁立探总是出现说着话就出神的情况，他都习惯了。
沈青丢掉手里用来画圈的树枝，不满道：“你想什么呢！你说殿下不会对女人不感兴趣吧，不应该啊……不对不对，我的确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表现出不同。”一开始只是怀疑，然而越想越令人确认，到最后沈青的语气带上了惊恐。
袁立探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他很想说殿下不是不对女人感兴趣，但是他又说不出口殿下曾经在那女子面前的做派，只能咽下去，看着沈青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
秋菊宴的前一日，一个不速之客从边境青州回到了京城。
楚庭回来之后也不回府，大大咧咧地住到了萧陵府中。他振振有词：“你府中也太过冷清了，缺个人给你暖暖宅子。”他又挤眉弄眼，“听说这次你就要定下王妃了，我怎么能不回来看这个热闹？”
两人在假山上的亭子中相对而坐，萧陵坐在石桌边手持一卷书，闻言瞥了他一眼：“我怕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热闹。我可不想让府邸变成你和文正公斗法的场所。”近日隐有秋风萧瑟之意，然而他依旧衣衫单薄，完全没有添衣的自觉，不过更显得人如松柏，挺拔落拓。现在在自己府中也没有如平常般玉冠束发，而是用发带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脱去了边疆的血腥硬朗，倒有股“银鞍白马度春风”的少年意气。
楚庭显然对听到这个人名不满，他撇撇嘴：“我怕他？”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我这会回来老头子想着法子要把我拴住，他还要给我定婚事，让我成家，他想的美！要不是因为你回京，我一个人在青州实在太过无趣，我才不回来自找麻烦。”
“你要是想建功立业就好好干，要是为了逃避文正公还是趁早歇了回青州的心。”
楚庭此人早些年也算是京城中有名的混不吝，他爹文正公是朝中清流，本来这世袭的爵位也用不着他干什么了，给他安排了一个国子监的清闲位置，但他偏偏不干，非要去御史台。从今以后，他就成了朝中大臣人人避之不及的硬骨头御史。如今他早已退居府中，不管正事，人缘倒是好了不少。
说实话，楚庭唾他爹是老头子多少带了偏见，就算是现在，文正公也称得上温文儒雅、一表人才，除了对这个逆子疾言厉色。
楚庭仿佛生来就是同他爹作对的，他爹清正克己，他从小就斗鸡走狗；他爹博览群书，他是逃课惯犯；他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就偏偏要走武官之路。前两年更是一声不吭收拾包袱跑去了边疆，气得文正公大喊再也没这个儿子。
没想到还真让他在青州闯出了一番名堂。他隐姓埋名从一个小卒做起，在与辽国的几次交锋中脱颖而出，等做到一城守将后上报封赏的时候身份才为众人所知。萧陵一开始去边疆时，被他顶了几回，但是等到真正开战后他就对萧陵的手段心悦诚服，每天跟在他后面探讨兵法。
萧陵一直对他爱搭不理，也不知道他是反应迟钝，还是真不在乎，反而更加热络。萧陵一开始就对这种官宦子弟没什么成见，也没什么欣赏。简而言之，对他来说这世上的人都一样，模糊的面目，无趣的特质，反正都要死，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也不重要。
就像现在，对于坐在他对面并且喋喋不休的楚庭，他根本就没记住过他的模样。
旁边草丛中沈青头上顶着树叶，咬着自己的衣袖看亭子中的二人。耳边猝不及防出现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看什么呢？”他惊了一跳，往旁边躲了一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你干什么？”
“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我过来了都听不见。”来人是袁立探，他也蹲在一边，幽幽地看着他。
“你说，你说……”沈青的目光还钉在亭子里，他犹疑半天，咬牙说出自己的猜测，“殿下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恰逢这时楚庭撑着胳膊，身子向萧陵的方向倾过去，他低呼一声，手指着那边，声音颤抖：“你看吧。”
“你嚷什么嚷！”袁立探赶忙捂住他的嘴，把人拽起来带到僻静处。看着沈青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他没忍住叹口气道，“你想什么呢，殿下肯定是喜欢女人的。”
沈青明显不信：“你有什么证据？”
袁立探这才把路上的事一一道来，末了，他还总结发言：“殿下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成就大业，你千万别再误会他，也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他目光幽远，说出来这件事轻松多了，“我估计这已经成为殿下心中不可触及的伤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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