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这种宴会简直无聊透顶。
顺着人流向前走的兰云照如实想。听说等下几位皇子要来给周贵妃请安，她早就已经把看好的几位小姐叫到身边，剩下的人都不着痕迹地向前挤着，想要一睹四皇子真容——也不怎么不着痕迹，起码在兰云照看来这个人群的移动还是非常可观的。她必须表现得同别人一般，对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感兴趣，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虽然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不能松懈。
四皇子两年前回到京城的时候还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可怜，谁也没想到他有今天，所以也没人想要见见他。他从回到京城到离开京城都是悄无声息的。
兰云照对四皇子没什么兴趣，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前方王家人的身上。旁边传来年轻女孩的惊讶低呼，人群中随即四处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她顺着旁边姑娘的视线看过去，就一眼，就令她血液倒流，大脑轰鸣——“阿姐，你对别人也都这么好吗？”
“好吗？”
“吗？？”
她不自觉倒退两步，却忘了自己身处人群之中，被她踩到挤到的少女们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这一片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
从桥上走过的几人也被这边吸引了目光，几位身份高贵的皇子看向女孩子聚集的地方。缀在最后的萧陵凤表龙姿，面如冠玉，他唇含笑意，见几位兄长向前方去，也从众地看向那边。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即便隔着人群也轻易判断出人群中引起骚动的源头，姑娘低着头，急匆匆向后退，试图遮掩自己的容貌，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骗子！
萧陵脚步停下，嘴边不可抑制地溢出了一丝冷笑，那个骗子还在后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怎么可能认错，就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也绝不会认错。向后退时提着裙摆小拇指翘起的小动作，因为不耐烦和急躁微微皱起的鼻子，最最重要的是，在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当中，就她的脸那么清晰，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骗子，骗子，骗子！什么去惠州投亲，什么商户之女，全是骗人的！他手心发痒，想马上过去拽住她质问，可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前面几位兄长也注意到了萧陵短暂的不对劲，太子关切道：“怎么了，四弟？”梁王仿佛游离在这场宴席之外，虽然秋菊宴是他母妃操办，但是他似乎只是一个提线木偶，只是有这么一个身份出场就可以，他揣着手也看向这位并不熟悉的四弟，没有出声。
吴王萧际似笑非笑，阴柔的脸上时时刻刻透露出不怀好意：“是啊，周贵妃还在那边等着咱们，有什么吸引四弟的注意了。”说着，也看向那个方向。
萧陵随即一笑：“只是在想这种场合谁家女儿如此任性妄为。”
太子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哦，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那是刑部尚书兰更之女，她刚回京城不久。”
吴王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反而针对太子：“二哥真是对京中重臣的家眷都了如指掌啊，这方面臣弟自愧不如。”很显然这种场面不是第一回出现了，太子和梁王都是习以为常，太子甚至对吴王宽容地笑笑。
萧陵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惊讶，也很快压了下去，他看一眼已经平静下去的人群，所有人的脸边界模糊地连在一起，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她会去哪？他心里暗自揣测，早知道前两天楚庭和他解析曲苑的格局时应该多上点心。
秋高气爽，凉风徐徐，周贵妃把宴席设在户外，并不拘束宾客，任大家自由行动，只在几位皇子来请安时留了高官重臣的家眷和几个姑娘。周贵妃在皇上潜邸时就入府了，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她年纪并不轻了，但是至今仍在宫中屹立不倒，皇帝每月仍会定期到她宫中。留住九五至尊的自然不是容色，而是经年不变的风轻云淡、蕙质兰心。几乎任何人都会喜欢她，或者是起码表面上喜欢她。
此刻她左右分别坐着自己侄女和王载寒，她和王载寒一来一往问答，旁边的自家侄女反而被忽略了。周莹百无聊赖地把玩腰间的玉佩，低头嘟着嘴。
听到宫婢通报的声音，她也不抬头，姑母在旁边亲热地招手：“就等你们几个呢，快来快来。”她又对着下面的夫人们欣喜道，“看着这些年轻人我心里就高兴，这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
夫人们赶忙附和，又是对着几个皇子一波赞赏，什么玉树临风、出类拔萃各种词都往上堆。周莹撇撇嘴，这几个皇子她又不是没见过，五官端正也就可以了，四皇子和他们都是一个爹生出来了，能有多大不同？却没想到夸前面几个皇子都滔滔不绝的夫人们看到最后的少年时纷纷词穷，她心道：这个四皇子是多让人夸不出口。好奇之下抬起头，也同众人一样愣住了。
华衫玉冠，意气风发，仿佛一丛含有蓬勃生命力的春芽，立在那里就让周边都黯然失色。
——原来一个爹生出来的真能有这么大不同。她呆呆地想。
场面仿佛冷了一瞬，又马上热闹起来，大家你一嘴我一句地说起来，看起来和刚才夸几位皇子的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心里都清楚刚才有多少水分，现在又有多少惊艳。太子脸上笑意几不可见地冷了下去，接着融入到众人之中。
吴王依旧保持着看热闹的心态，略带嘲讽地看太子。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对于太子什么都平庸却又什么都不甘落后的心态他最清楚不过。萧陵的出色有眼的人都能看到，太子怎么能忍受这种事呢？他幸灾乐祸地想。
周贵妃慈爱地道：“陵儿走近些。”
萧陵听话地向前越了几步，抬眼看周贵妃。她身边坐了两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左边那个姿容明艳，身着红衣，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惊讶，右边那个神色淡淡，随时附和两句，注意力明显没有集中。
周贵妃点了身边两人起来见礼，声调轻缓：“你们年轻人互相认识一下吧，陵儿刚回来，多交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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