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兰云照恹恹地抬起头，想睡又睡不着实在太折磨人，她深深叹出一口气，感觉天空都是灰暗的，正好听听李曼春想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这次能进到兰云照的院落之中，李曼春甚是惊讶，之前她几次拜访都被拒之门外，没想到今日却顺利进来了。她迈着小碎步走进安静的院子，一双眼四处乱瞟，怎么都安分不下来。看月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身后的人，心道老爷应当请人教授过李姨娘礼仪，但本人并没好好学，因为两种做派在她身上来回拉扯。
听说李姨娘是老爷去地方办差时地方官员送的，她并不是什么有才情的女子，也不是专门培养出来进贡上峰官员的，而是勾栏出身，有了机遇学了几手琵琶，被拎出来凑数时得了兰更的青眼，下面人也有眼力见，当晚就把人送到了房中。李曼春同兰更在地方上走了几个月，回京时这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也就是这样知叶才更加愤愤不平。这些年江氏和兰更说好听点是相敬如宾，说难听了那就是一潭死水，江氏也不是没提过抬妾进门，甚至她都把人叫到府里让兰更相看，可他却始终兴趣缺缺，就这样过了这些年。府里人都以为老爷就是天生冷淡，对男女之情没什么感觉。没想到出门办趟差就老房子着火，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回京之后他和李氏那叫一个蜜里调油，下人们时常能看到老爷对着李姨娘开怀畅笑的情景，就算她言行粗鄙时常出丑，兰更都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处处优容。
知叶呸了不止一次，私下里替自己夫人不值：“提了那么多次抬个正经人家的清白姨娘进门，老爷次次推辞，还真当他有多律己，没想到竟是因为好这口，这真是，这——”知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大丫鬟，自小熏陶，再怎么憋也憋不出更多骂人的话。
想必她，江氏淡然许多，不仅不苛待李姨娘，反而行走坐卧都给她最好的待遇。就算李曼春挑衅到眼前她也能不动如山，当做没看见。
兰云照早就知道不是继母斗不过李曼春，而是懒得斗，确切来说，许多事情江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那日兰更同李曼春在花园里白日淫乐的事情。看月同她汇报的时候欲言又止，最后怀着不能隐瞒一丝情报的心情视死如归地说了出来。兰云照却很平静，自己和自己对弈，落下一枚白子，应了句：“哦。”
还是藏月憋不住出声询问：“小姐你不意外吗，老爷可是个这么多年都恪守规矩的人，怎么遇见个李姨娘就这样了，难不成她真是什么狐狸精修成人形……”
“那可真是憋坏他了吧。”兰云照手指顶着下巴思索一番落子，“没有李姨娘还有刘姨娘王姨娘，他以前不这样只能说明没有陪他这样做的人，想也知道，夫人选的妾室必定是身家清白，性情老实，。谁成想兰大人喜欢能与他边露天苟且边拨弄琵琶的呢。”
看月和藏月面面相觑，幸好孙嬷嬷去整理库房不在此处，不然定要痛心疾首地呵斥究竟是谁将小姐带偏成这样的，作为一个闺阁小姐这种话竟然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她又感叹：“又不是李姨娘硬拽着他在假山里和湖边行房事的，他不也挺享受吗。”
看月赶紧转移话题，生怕自家小姐再吐露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
由于那日的插曲，看月偷偷打量李曼春的眼神总躲躲藏藏的，不好意思看久了。李曼春倒是招摇，花枝招展地穿了玫红裙衫，头上叮当桄榔一堆簪钗，走几步就要扶一把，她福了身，扭着腰坐到看月搬的绣墩上，似乎不堪承受地捶了捶腰。
兰云照今日没休息好，脸上也不带着惯常的笑意，直接关心道：“李姨娘身子不适？”
李曼春羞怯地拿帕子遮了下嘴，一副不好意思说但大小姐都问了不得不说的样子，含蓄回：“老爷昨儿在妾的屋子里歇的。”
她平常口无遮拦惯了，加上在江氏那无论说什么都丝毫没有责罚，就更加无法无天，然而再怎么没规矩，在未出阁的女儿家面前说这些总是有失体统。若是在江氏那里，知叶必定出口训斥，江氏也会淡淡说她两句。
但李曼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欣赏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因为她失去理智，被她冒犯而怒火上头，他们或是双目圆瞪，或是张口结舌，因为对着这种人他们引以为傲的规矩言语似乎都不起作用。
李曼春来找兰云照也是因为实在坐不住，她本想着元配嫡出和继室是天生的敌人，到时候有的是热闹可看。没想到等来等去，没等到后院翻天覆地，听说大小姐和夫人的关系还相当亲密，她才频频打探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后悔了，怪就怪在平日里私下兰更喜欢听她说这些浑话，在江氏那她又刻意炫耀，拿这个开头习惯了。
但和大小姐说话用这个做开场白明显不好，她停顿了一下偷偷瞧兰云照的神色，发现对方并没有丝毫被充满暗示的下流话冒犯的羞恼，颇为平静地放下茶盏，示意看月替她开口：“李姨娘是个有福的。”
这下李曼春倒是真有几分兴趣了。她见的达官贵人不少，各个都是自恃清高，面对这种话毫无波澜的这还是第一个，就算是成了婚的妇人也没有这么平静的，她挺直腰板试探着说：“妾身是有福，遇上老爷这样体贴的，不像其他姐妹们，家中的爷们儿有的歪瓜裂枣，有的性情粗暴……”说罢，她目不转睛关注兰云照的面容。
这可是越说越不像话。
看月简直想扶额，若不是小姐没有指示，她早就上前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姨娘丢出去挨板子了，看着李曼春跃跃欲试的模样，她心道你今天算是来错地方了，必定铩羽而归。
果然，兰云照依旧淡然，甚至懒散地调整了迎枕的位置，无辜反问：“哦？有多体贴？”
这次轮到李曼春瞠目结舌，败下阵来匆匆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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