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照孙院正看,燕王这伤对于久经沙场的武将或许实在不算什么,因此言语之中也带了些轻忽之意,谁成想皇帝马上横眉竖眼开口斥责,搞得老头诚惶诚恐跪下请罪。更奇特的是,皇帝发火时现场一片静默,没有一个人试图帮他开脱。

等孙院正起身后,皇帝才没好气地摆摆手,让人先回去休息,留下几名太医照看萧陵,他自己仍旧坐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们几个先回去吧,好好养伤。”他如是命令

得到命令的太子几人也不好再留在此处,纷纷告退。太子出门时差点控制不住表情,脸黑似锅底,就连萧际和他打招呼都没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径直离去了。

萧际幸灾乐祸地一勾嘴角,后面传来萧随的声音:“三弟伤势如何,咱们正好顺路,我和你一块回去。”

“你看咱们的太子殿下,气得都快冒烟了。”

这话萧随不好接,他叹口气:“四弟救驾有功,父皇上心也是应该的。”

“这道理天下人都懂他都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不就是什么好都想占吗,既想要父皇的宠爱,又想要至高无上的皇位,还想要人人信服,也不看看他有没有这本钱。”

两人在路上慢慢走着,萧际言语尖刻,萧随只顾着沉默不言,他又突然转变话风:“依大哥看,今日之事是何人作乱?”

“这……”萧随陷入思考,最后为难地摇摇头,“我真想不到,咱们兄弟几个都各有负伤,就连父皇都遇险了。你也不必担心,父皇定会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萧际嗤笑一声:“什么事都等着别人查,你还真是……”

“那依三弟看呢。”

“要我看,谁在此事中获益最多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萧随疑惑地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说的是?四弟?”他又肯定地摇头,“肯定不是,刚才你们离得远没看到,我站在床边亲眼看到,他可是伤势危重、奄奄一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际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不管是不是他,此事都和你我没有关系,需要担心的另有其人。”

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清楚他话中说的是谁。

萧际缓缓走远,萧随站在原地长久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后才扭头离开。

*

看月端上安神茶,心有余悸地站在一旁,刚才那惊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小姐现在却如此平静。方才为了躲清静,她们特意往围场围场深处钻,也是最先听到异动的一批人,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藏月并没有隐匿在四周,因此大地隐隐颤动之时,兰云照率先皱紧眉头,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往外踱步,在边疆多年的生活经验让她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然而还没彻底走出丛林,此起彼伏的动物啸声就响遍整座山,兰云照低声念了一句‘跟上’撒腿就跑,人群呆滞了一瞬这才慌里慌张地动起来。

也多亏了兰云照反应快,虽然被吓到了,但没有什么实际损失,就连发钗耳坠都还好好呆在头上。

兰云照直直盯着前方,半晌‘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角眉梢的喜悦满满往外溢。她摇头失笑:“筹码?筹码!”

看月不懂小姐在打什么哑谜,正在这时,旁边窗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人影灵巧一窜,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恰巧停在兰云照脚边,抬起一张笑嘻嘻的脸,正是藏月。

“小姐今天没吓到你吧?我听说好多人都吓病了,回去就发热的不在少数,可惜现在请不到太医,随驾侍奉的太医都在四殿下那。”她把刚才打探的消息娓娓道来,说到最后啧啧感叹,“今天可真是热闹,不过过了今天大家对四殿下的地位应该又有新的认识了。”

兰云照玩味一笑:“不知太子作何感想,不知道王淳佳是否又要大发雷霆了?”

——她想的不错,太子如何生闷气暂且不谈,王皇后却是实实在在发了大火。

“什么东西!这个贱种也配?陆儿身负重伤他问都不问,反倒寸步不离陪在那个贱种身边,说出去都让天下人耻笑!”王皇后在屋中来来回回转圈,地上早已碎了一套茶具,她仍余怒未消。林姑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她有心纠正皇后的措辞,可是深知此刻说出来不仅不能起到效果,反而会引火上身。

王皇后气冲冲地往外走:“不行,本宫要去找陛下好好说说理。”待走到门口她又刹住脚步,折返回来坐在椅子上,胸口不断起伏,她眯起眼睛,“不急,有算账的时候,你现在拿着我的牌子去请太医,说本宫担心太子伤势,特意请人过去看看。”

林姑姑叹一口气,知道皇后又在出昏招了,然而反驳无用,她弯身福礼匆匆出门,照着皇后的话去做。

消息传到王家营帐,陈氏正将王载寒搂在怀里‘上天保佑’地唤着,王载寒一脸无奈,正巧下人报信,她才摆脱母亲的怀抱。

听闻皇后的举动,陈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眉间深深隆起:“皇后这是想做什么?她派人去请太医,说是担心太子,其实是不满陛下关心四殿下。更糟的是,她居然一句都不问陛下的伤势,这哪里是……唉!”说到最后她长长叹口气,幸好林姑姑办事妥帖,问候了皇帝的情况,这才不至于龙颜大怒,却也得到了九五至尊不冷不淡的哼声。

萧陵不是她的孩子没错,可作为正宫嫡母,居然一点样子都不愿意做,就连安贵嫔和周贵妃都知道像模像样地派人问候送来补品。这不禁让皇帝开始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其他几个儿子的前途——现在他还在,就已经如此肆无忌惮,若是不在了……他不敢深想。

纵容皇后这么多年,皇帝一直认为这是平衡前朝后宫的策略,他给了面子,对方也能心领神会。现在,维持了许多年的平静一朝打破,他才发现,有些事情似乎不向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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