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庸手中拂尘一甩，后面两个内侍弓着腰走上前来，一边一个将林姑姑架走。林姑姑并没有大声呼救，她带着恳求看向皇后。王皇后终于从木木呆呆的情绪中脱离，她扑上前拽住皇帝的袖子，语无伦次地辩驳：“陛下，不不，你不能，她是她是臣妾哥哥送到宫中的，你不能…….”
林姑姑闭上眼，软了身子任由两个身强体壮的内侍将她拖走。
果然，不说还好，这番说辞一出口，皇帝冷笑着低头看她：“哦？你哥哥？朕竟不知道，这宫里原来是王荣安说了算。”
沈青冲到萧陵身边，咬着牙看他难受的神色，大着胆子插嘴：“陛下……”
“还愣着干什么，扶你们殿下起来。”皇帝吸一口气压住怒火，沉着声音吩咐。
“是，是。”沈青一把将萧陵架了起来，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这边，岑庸见他费力，使唤两个小内侍过去帮忙。
萧陵白着脸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低下头任由下人将自己搀走了。一旁树丛中的兰云照也不再看下去，悄悄离开。
还不到傍晚，皇后被遣送回宫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过往帝后矛盾时常发生，这不算秘密，然而短短数月两次禁足，着实是破天荒的消息，一时之间人心波动，暗潮汹涌。
太子在自己宫中勃然大怒，王荣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去到外甥宫中，二人商议至深夜。
萧陵回到住所后被皇帝派来的人叮嘱好好休息，就果真倚在榻上，再没走动一步。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所期待的客人才登门拜访——只不过走的窗户。
兰云照堂而皇之翻窗进入，毫不意外对上萧陵亮晶晶的双眼，屋中灯烛早已熄灭，二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半晌，他乖巧开口：“这个诚意够吗？”
兰云照本想刺他两句，又想起白日情景，竟莫名升起一股不忍心，坐到旁边椅子上，放轻了语气：“你可曾想过报复王氏？”
“报复？”萧陵似乎有些疑惑，咧嘴一笑，两颗尖尖的虎牙闪烁着瘆人的光芒，“等我当上皇上把他们都弄死就好了。”
可怜什么的，果然都是假象，兰云照收起自己的同情心，正襟危坐：“那样死对她来说岂不是太痛快了，你有没有想过，让王氏引以为傲的一切都灰飞烟灭，这样的结局不是更好吗？”
萧陵果真来了兴趣，兴致盎然地讨论：“这我倒是没想过，具体如何？”
兰云照却摆起架子来，轻咳一声：“不如如此，你我二人结盟，戮力同心。这协定嘛，就持续到王氏死的那天，如何？”她又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急不可耐地补充，“只一件，不许再提什么演戏的事。”
那场面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萧陵的脾性本就难以捉摸，现下不知思索些什么，竟放弃了之前执着的事情，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兰云照心里还在打着小鼓，与萧陵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她自回到京城后除了证实当年猜想外并无更多进展。更何况二人也算熟人，他还得知自己的秘密……
她边走边在心中鼓劲，说服自己萧陵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然而越想越没底气，头疼地刹住脚步。
看月疑惑地问：“怎么了，小姐？”
兰云照刚要说没事，前方黑暗之中便踱来一人，口中还轻声赞叹：“兰大小姐好功夫，竟能察觉出我的动静。”
看月下意识挡在兰云照前面。
安知年轻笑一声：“不必如此警惕，在下是来谈生意的。”他语调一转，“享春姑娘与我谈了半日的心。”
兰云照恍然大悟，推开脸色遽变的看月，走到前面，笑意盈盈反问回去：“小安将军意欲何为呢？”
安知年脸色不变，也不接茬，边踱步边道：“陈妃出身低微，其兄不过是一名知县。然而就在陈妃蒙冤惨死的一年后，她兄长卷进一起贪墨案，很快成了刀下亡魂，家中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那位陈知县有一个女儿，如果长到现在，恰巧与享春姑娘同龄。”
说罢，意味深长望向兰云照。
兰云照抿起嘴角：“安将军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言。现在更深露重，你身体强健，我可熬不住。”
安知年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兰大小姐应当能看出来我没有恶意，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要挟你。可是你要知道这些东西我能查到，别人也可以，正如我方才所说，今日我是来交朋友的。——将这段往事彻底掩盖，救享春姑娘出如今的火坑，这些事情还是可以办到的。但是，我要与兰大小姐结盟，你要相信，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兰云照将信将疑瞥他一眼，开口问道：“哦？什么共同的目标，说来听听。”
谁知安知年却正经做了一揖，肃着眉眼：“明人不说暗话，兰大小姐杀母之仇必定日夜难忘。实不相瞒，在下祖母当年无意中目睹了皇后的恶毒行径，叫她这些年来心中不安，私下里常对我提起，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告知兰大小姐——现在看来，不用我多话，兰大小姐也也已得知当年真相了。”
“既如此，安将军现下又同我说这番话是为何？”
“在下祖母始终对当年之事心绪难平，念叨着皇后做下那等丧天良的事迟早会遭报应，但她明明看到了却没说出来，也是损阴德。”安知年开了个小玩笑，“为了我祖母的阴德，我这做孙子的也免不了出出力了。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兰大小姐尽管开口，我知道你们姑娘家身处后宅难免有力所不及之处。我会帮助享春姑娘脱身送到外面的铺子中，想必你们有联系的法子，到时有什么话就同她说，我自会知道。”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高义，然而既有送上门的帮手，兰云照没有戳穿别人让他难堪的爱好，她也郑重回礼：“安将军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也请你回去宽慰老夫人，能做到这步已是世间难得，如此厚德，小女敬服。”
安知年口中连唤“不敢”，才告别离去。
看月舒一口气，拍着胸脯小声道：“安将军这张脸开起玩笑来也这么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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