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在京城。”涂长风克制着最后摸了一下兰云照的头，大步走了出去。他们带来的涂家军驻守在城外，已经整装待发。
随着马匹消失在街道尽头，兰云照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扭头望着空荡荡的宅院，吩咐道：“都封上吧。”
待回到兰府后心中仍是不安定，她展开边境地图细细研究。以前在涂家时外祖父和舅舅在书房一说就说一个下午，涂仙儿信誓旦旦书房里有好东西，悄悄带着她溜进去，结果就是满墙的地图和散落的邸报，两个小孩根本什么都看不懂，最后被赏了一顿胖揍。当然是涂仙儿被揍，她在旁边看着。
外祖父还笑嘻嘻地抱着她们进去指着地图上的地名认真分析，若是从这里进攻应当在哪里设置埋伏。兰云照总是听得呵欠连天，涂仙儿却津津有味，还让涂长风多讲些。现在看来表姐的将帅之能从那时起就已经显露，她没准就是不世出的天才，一举击退西夏大军，还我边疆百姓安宁。
兰云照的手指尖轻轻点在鸡鸣关。
“呵——呸。”涂仙儿从土坷里抬起头，满头满身都是黄沙。
“大将军，我们此举真的可行？”后面一个土人冒出头已然看不出五官。
“放心吧，西夏多疑，在定内城外摆阵数十日都不开战，只派将领阵前喊话羞辱我军，不就是不知底细不敢轻易动手吗。”涂仙儿信心满满。
“既如此我们在定内城死守老将军和将军回来不就行了吗？”又钻出一个土人好奇地问。
“谁能保证老将军两个几日内能回来，你能吗？”她没好气儿的点人，“你能吗？”
手下避之不及，纷纷摇头。
“我已经嘱咐守城将领绝不外出，无论西夏人如何挑衅，我们就在城中好吃好喝，一定要让肉味儿飘出去，他们想耗死我们，我先馋死他们。”涂仙儿咬牙切齿，她都好几天没吃到肉了，就是为了这个破埋伏。
“可他们会上当吗？”手下担忧。
“放心吧，西夏谨慎，见我们迟迟不应战必定心生疑虑，派探子一探究竟。我让邹玉在咱们出城那日便减灶，又伪装出大批军队出城的样子，顺着留下的痕迹就会发现这印记竟然是朝着他们都城而去，这短短几日不是已经杀了几批回去打听消息的哨兵了吗？”
“可西夏始终没有动用大批军队回城查看，是不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啊。”
“有人通风报信，我爷爷和我爹都不在军中，他们自然不想放弃了，不过这可由不得他们。”涂仙儿冷哼一声，随即又严肃起来，贴在地面听了一两瞬，朝着路对面打手势，对面也举起手回应。两拨人静静地又伏在黄土地中，等着那几批西夏快马从此处经过时猛地勒起绊马索，另几人跳起，举起兵刃下手便斩，不过几息，回去西夏都城的必经之路鸡鸣关的大道上又恢复了平静。
*
邹玉夜晚在城门上巡视时，后面的副将悄声禀报：“这几日西夏营地有些骚动，总是向西夏方向派出令兵，一开始是几日一次，现在已经达到一日一次的地步了，是不是他们要有大动作？”
邹玉想起涂仙儿的嘱托，摇摇头：“不用管他们，你约束好手下的兵将，别因为西夏人的污秽之词一时冲动。”
说起这个，副将恨得牙根痒痒，那西夏人每天都派人来城门处喊门，无非是胆小如鼠、不敢一战之类的话，军队之中的热血男儿哪里听的，纷纷请求出战。偏偏邹玉绝不允许手下应战，好多糙汉看他细皮嫩肉本就不服，现在还给他起了个软蛋将军的外号。
邹玉不以为意，“今晚的肉烤上了吗？搬到城门上好好犒劳将士们，多日守城辛苦了。”他抬起头，“今晚是个好天气。”
的确是个好天气，烤肉的味道顺着风飘到了西夏营中，手里的干粮顿时没了味道。
“你看看他们，兵临城外还能吃烤肉，咱们倒在这儿苦哈哈地吃着没滋没味的干粮，要不去打些野味？”汉子把手中的干粮往旁边一掷，抬起头嗅闻风中夹杂的香气。
“你疯了不成，军营之中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还打野味。”同伴把丢出去的干粮又塞回他手里。
“我就是说说，你说这上边怎么想的，围城不打，不知道折磨谁。”汉子恶狠狠啃了一口手中的干粮。
大帐之中西夏将领点起灯烛神色肃然。
“还是联系不上大都吗？”其中一个忧心忡忡地发问。
“不仅如此，派出去的哨子无一回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辽国说他们大军马上就集结完毕，等两日辽国发兵，我们也可大举攻城了。”主位的将领冷然道。
“等着他们？要我说辽人真是狡诈，凭什么咱们是抛砖引玉的那块砖，将士们现在人心浮动。”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联系不上大都，若是真让胤人攻下我们大都，那现在在这儿还有何意义，我们还不如趁早洗洗睡了。”
“将军，快下决定吧，我们不能这么等下去了，必须派出大批人马回到大都啊。”
主将有些犹疑：“再等两日。”
*
“合着他们是商量好看我大胤好欺负是不是？”皇帝怒极，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把拂下。这一番动作耗费了他所有气力，气喘吁吁地跌在了龙椅当中。
萧陵低着头没有应话，他之前请兵出征，皇帝说要考虑。
萧随白日里来也提到四弟领兵经验丰富，且与辽国多次交战，十分了解他们用兵手法，由他前往最合适不过。
皇帝想得自然没有这么简单。萧陵之前就将绥远军虎符掌握在手中，但是那次是因为大家都没想到他还能回来，这次如果还遣萧陵去往前线，兵权是不是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萧陵低眉顺目站在下首，看起来是最乖巧的孩子。但他战功赫赫不说，在朝中威望也与日俱增。皇帝扶着额头，疼痛难耐：“朕已决定将安知年作为主将派去荆州，他戍守边疆多年，了解辽国情况。”
萧陵并没有争，默默退了下去。出来后岑庸主动迎上前安抚：“四殿下旧伤未愈，还是留在京城好好休养，陛下也舍不得您再冲锋陷阵了。”
他抬起头，闪烁的灯光下脆弱一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问了一句：“我想去看看三哥可以吗？”
萧际现在被关在天牢，估计日后出来也就是终身幽禁再不得自由了，不过能保住命就是天子仁慈，大家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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