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夏夜。狭小的房间里,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浆,只有老旧风扇吱呀转动的声音,搅动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燥热。宋知意刚收拾完厨房,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正准备去洗漱,宋倾却堵在了卧室门口。
他刚喝了酒,不多,但足以让他眼底的阴鸷和烦躁放大到极致。他上下打量着宋知意,目光像带着倒刺的刷子,刮过他洗得发白的旧T恤,掠过他因为劳作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今天在楼下,跟你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宋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宋知意愣了一下,才想起傍晚倒垃圾时,有个同住这栋旧楼的租客问他附近有没有便宜的便利店。他如实回答了,仅此而已。
“是……楼下的邻居,问路。”他低声解释,不想节外生枝。
“问路?”宋倾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气息,将宋知意笼罩,“问路需要靠那么近?需要笑得那么……碍眼?”
他的用词越来越刻薄。宋知意抿紧了唇,垂下眼,不想与他争辩。这种无端的指责和猜忌,最近越来越频繁。他知道,任何解释在宋倾预设的“罪名”面前,都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却像油浇在了宋倾心头的火上。
“怎么?无话可说了?”宋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宋知意,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日子过得太安生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忘了你欠我的?”
他一把攥住宋知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我让你住在这里,不是让你到处招蜂引蝶的!你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做给谁看?嗯?是不是只要有人对你稍微和气一点,你就恨不得贴上去?就像当年,你为了所谓的‘新生活’,就能毫不犹豫地把我丢给那个畜生一样!”
最后那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宋知意心脏最柔软、最鲜血淋漓的地方。他一直知道宋倾恨他,恨他的“抛弃”,可如此直白地、用最不堪的词汇将他的愧疚和痛苦**裸地剥开,还是第一次。
巨大的委屈和尖锐的痛楚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宋知意死死咬着下唇,试图将那阵酸涩逼回去,他不能哭,没有资格哭。可是,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迅速弥漫上来,积聚在眼眶里,将那双总是盛满隐忍和哀伤的眼睛染得一片湿润,眼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脆弱的红。
他偏过头,想躲开宋倾的视线,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然而,就在他偏头、眼睫颤抖、那抹湿意和红色清晰无比的瞬间,宋倾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
宋倾死死地盯着宋知意那微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泪来的眼角,胸腔里翻涌的暴怒和恶毒的话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一种比怒火更原始、更猛烈、更不受控制的情愫,如同地下奔突的岩浆,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恨意还在,痛楚还在,可它们被另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黑暗、更加具有吞噬性的东西覆盖了——那是占有,是摧毁,是想要将眼前这片脆弱和悲伤彻底碾碎、然后融入自己骨血的疯狂**。
“不准哭……”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低吼。
下一秒,在宋知意惊愕的目光中,宋倾猛地俯身,狠狠地、粗暴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那不是吻,更像是一场施暴。带着惩罚和宣泄的意味,毫无章法,只有蛮横的掠夺和啃咬。牙齿磕碰到柔软的唇瓣,带来一阵刺痛和血腥味。宋倾的手紧紧箍着宋知意的后颈,不让他有丝毫退避的可能,另一只手则死死扣着他的腰,力道大得像要将他折断。
宋知意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颠覆、崩塌。唇上传来的不是温存,而是冰冷的、带着酒气的、充满恨意的侵犯。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羞辱和责骂都更甚。
“唔……!”他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拼命挣扎,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下来,沾湿了两人紧密相贴的脸颊。
那冰凉的泪水,仿佛烫伤了宋倾的皮肤。
他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宋知意得以挣脱,立刻蜷缩着蹲了下去,双手紧紧捂住被蹂躏得红肿刺痛的嘴唇,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的啜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绝望。
宋倾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的宋知意,看着他裸露在外的、纤细脆弱的脖颈,看着他被自己咬破的唇角渗出的那一抹刺眼的鲜红……
刚才那一瞬间失控的暴行,如同慢镜头般在他脑海里回放。那柔软的触感,那温热的泪水,那破碎的呜咽……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对他做了什么?
他不是恨他吗?恨他的背叛,恨他的抛弃,恨他活得像个受害者一样,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他折磨他,羞辱他,不就是为了让他痛苦,让他偿还吗?
可为什么……当他看到宋知意眼角泛红,即将落泪的瞬间,涌上心头的不是报复的快意,而是一种心脏被死死攥紧的窒息感?为什么他会失控地吻上去,用那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充满占有欲的方式?
那不是纯粹的恨。
恨不会在看到对方眼泪时,产生想要将其吻去的冲动。恨不会在粗暴地侵犯后,因为对方的哭泣而感到灭顶的恐慌和……后悔。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宋知意只有蚀骨的恨意。可就在刚才,在那失控的亲吻和宋知意绝望的泪水里,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被恨意层层包裹、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早已变质的感情。
那是一种扭曲的、病态的、建立在痛苦和愧疚废墟上的……爱恋。
他恨他,可他也……想要他。这种“想要”,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占有,更是一种灵魂上的捆绑,一种哪怕互相折磨、彼此毁灭也要纠缠至死的执念。
这个认知,比任何羞辱和报复,都更让宋倾感到恐惧。他一直赖以支撑的仇恨支柱,在这一刻,出现了致命的裂痕。
他看着依旧在低声哭泣的宋知意,那双总是带着恨意瞪视他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茫然、无措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他想说点什么,呵斥他闭嘴,或者用更恶毒的话来掩盖自己内心的震荡,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将那个被他吓坏了的、哭泣的哥哥,独自留在了冰冷和黑暗之中。
夜风吹在他滚烫的脸上,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掌控一切,用恨意折磨着宋知意。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恨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而他自己,也早已在这场扭曲的关系里,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他对宋知意的感情,从来就不只是恨。而那,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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