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昭月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许久,才小心翼翼试探道:“宝玥姐姐你方才说……”
“我说我同你一起去。”宝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呢,丢不了。我想我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
昭月垂下头,没什么意味地笑了声,道:“我还以为你又会劝我。”
“劝你是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深明大义地去管每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人的死活。”宝玥顿了顿,道,“可我发现我哪次都没说过你,那就不浪费时间了,我跟你一起,早点做完我们要做的事就可以早点回家了。”
闻言,昭月直接一头撞进宝玥怀里,闷闷说了句:“宝玥姐姐,你真好。”
朝堂之上对于此次水患如何决策和永嘉如今究竟是何状况几人自是不知,如今只能等雨停亲自去看才能知晓。
这雨连续又下了两三日方停,好不容易通了路,宝玥和昭月便带着群烟以及一堆粮食药材出发了。
那药材已经是众人搜罗了几个医馆凑出来的了,装了满满一大车,宝玥却还是不免忧心:“大水之后有大疫,咱们带的这些药材怕是不够的。”
“能救一个是一个。”昭月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声补了一句,“也够了。”
宝玥睨她一眼,道:“你又打的哪门子算盘?”
昭月听了却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宝玥说的话有道理,她们都不是圣人,不可能管每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的死活。
昭月盘算着这些药救的一些百姓,怎么也够她们把名声打出去了,虽是利用,却也实打实地救了人命,利己却并不损人。
群烟神经紧绷了好几日,如今终于能赶去永嘉反倒神经放松了几分,正睡得香甜。
昭月给她掖了掖被子,又把视线落到宝玥那张抓耳挠腮、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方子上,道:“姐姐这写的是什么方子?”
“治疗肺炎用的……啊!”宝玥哀嚎一声,终于忍不住趴倒在桌子上,“若真是我写出来的就好了,以前只有闲的最没事干的时候才会看那些药盒子里的说明书,好多都还是西药,中成药的少,根本想不起来都用了什么!”
昭月至多认识几种草药,根本不擅药理,眼下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只能坐在一旁陪宝玥,偶尔劝解她一番。
宝玥小声咕哝了一句:“要是有青霉素就好了……”
“什么是青霉素?”
宝玥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想怎么跟她解释:“青霉素就是……就是……诶呀,你见没见过馒头啊、包子啊、水果啊之类的上面一层绿色的毛?青霉素要从那个里面提取……就是一种能治病救人的药。”
“嗯?”昭月道,“那不就是坏了吗?都坏了还能当药材?”
“能啊,抗生素的一种,能治好多病呢。”宝玥哀叹一声,道,“不过眼下也没有工夫去研究那个,说好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这样的一看就是没学好,一知半解地最让人难受了。”
说是这样说,但宝玥毕竟懂得一些药还是比大燕原有的一些药方有用得多,她绞尽脑汁许久,终于勉勉强强凑出几张来。
群烟父亲的墓葬的地方高,被水冲塌了。
群烟见状反倒是抹着眼泪,嘴里止不住地念叨幸好。坟堆塌了还可以再修葺,只要这人还在便已是万幸。
不过时间紧迫,那几个车夫还在底下等着,几人也不能太过仔细,稍稍收整了一下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城中。
昭月这边刚给几个车夫每人付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就听一声哭嚎直直闯入耳中。
回头一看,才见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孩儿,孩子看着还有气,只是面色很不好。
二人面前蹲着一个男人,正在给那孩子把脉,面色凝重地安抚了那妇人几句,道:“您别急,我去看看能不能凑几味药来,孩子吃了兴许就好了……”
其实这话他自己说着也没底儿,毕竟永嘉这么大的水患,药材难寻,孩子年纪小症状又这般严重,还能撑多久尚未可知。
宝玥只是瞧着那男人有些眼熟,还没等想起来是谁,却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楚公子若是需要药材,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些,不如您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闻言,楚容川颇为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虽有些不解,但眼下却不是寒暄的时候。
楚容川抱起那孩子,朝宝玥昭月二人点了下头,道:“还请几位随我过来。”
楚家风头过盛,终究引得帝王猜疑。
出了楚容川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奈何前脚他才被皇帝钦点了个状元郎,后脚就在明里暗里的刁难中自行称病在家中赋闲了。
只是这人即便面上是“闲了”,心里却实在闲不了,听说这次听闻永嘉出了水患,雨没停就不要命地赶了过来。
他是京城里来的公子哥儿,官员里面有认识他的,还专门给他找了一处还算完好的院子作为临时的住处。
那几个车夫收了昭月大笔银子,也不好就那么走了,索性帮忙把东西都搬到楚容川这才离开。
这药材都是混在一起的,楚容川说的那几样昭月虽记得有,却一时间翻不到在哪。
宝玥看了看那孩子,忍不住微微蹙眉,吩咐道:“群烟,你先去把水烧上。”自己则和昭月继续翻找。
群烟应了声,转身去了。
楚容川那边给那孩子施了几针,至少让他能睡得安稳些。
碍于孩子母亲还在这里,昭月也不好明着问,拿手肘碰了碰宝玥,无声问了一句:“那孩子……”
宝玥摇头,这实在不好说,她从前见过的那些小病,放在这里都是能要人命的大病。
小孩子身体弱,想必如今和他一样症状的也不少,病菌多,就难好。
好不容易凑齐了药材,熬了让孩子喝进去了。
那妇人满怀希冀地看向楚容川,道:“仙人,药喝下去了,我家孩子是不是能好了?”
楚容川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安抚了那妇人几句,便退出门来。
回头见宝玥昭月还在门外,不免愣了一瞬,朝二人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多谢几位姑娘今日解了在下的燃眉之急。”
昭月点点头,道:“楚公子客气。”
“昭月姑娘,不知你们为何会来此处?永嘉如今凶险万分,若是无事,你们还是早日回京才好。”
闻言,昭月微微一笑,道:“楚公子说笑,我们来永嘉,自然是和公子一样的目的。”
闻言,楚容川眼中倒是划过几分讶然。
昭月笑道:“怎么?楚公子不信?”
“不…不是……”楚容川连忙别过头去,脸有些涨红,道,“是我心胸狭隘了,不想姑娘们都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竟敢以身涉险。”
昭月这回没再接话,只道:“时辰不早了,家里的妹妹还在房里等我们,她胆子小,夜里会怕,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姑娘请便。”
楚容川这小院子不大,匀给她们三个一间屋子倒是可以。
昭月伸手去拉宝玥,一摸却觉得她手冰凉,整个人也是僵的,偏头一看,才发觉宝玥走路都是同手同脚的。
两人回房时正赶上群烟偷溜回来,一抬眼就见宝玥这样,也觉得她神色不对,便问了一句:“宝玥姐姐这是怎么了?”
闻言,宝玥僵硬地转过头来,道:“每次我看着昭月和别人极有礼貌地在那打官腔,而且周围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觉得难受。感觉他们都是背了答题模板的学霸,词一句一句地往外蹦,就我一个学渣还没反应过来。”
“好了,宝玥姐姐快别消遣我了!”昭月笑了声,把两人都拉到桌前坐下,问群烟,“怎么样?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嗯!”群烟重重点头,“这城中如今有两个施粥点,官府一个,楚公子这里一个,两边用的都是白米,东西虽好,可是一碗粥里也盛不出半碗米来,都不饱肚子。城里现在虽有人得病,却还没有大面积地扩展开,是有一位行走世间的女大夫专门来此替人诊治的,都说她可神了呢!暂时就听到这些,我觉得要紧,就先回来跟二位姐姐说了。”
宝玥拍拍她的头,夸赞道:“干得漂亮!我们群烟可是把打探消息的好手!”
群烟乐滋滋地受了宝玥的夸奖,转而又不免担心起来:“宝玥姐姐。”
“嗯?”
群烟抿了抿唇,犹豫良久才道:“姐姐,官府和楚公子施粥,都是用的白米,那我们到时候施粥用的都是些…都是些那种东西,会不会惹出乱子啊?”
“我们那里面也有米啊。”昭月掰着手指头,道,“咱们准备煮粥的粮食里面不也是掺了碎米的?”
碎米是有,但确实只占极少的一部分,多的还是些米糠、麸皮之类的物件。
“可那米糠、麸皮都是家里头喂畜生的,饥荒年没了法子才当粮食,百姓们真的不会不乐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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