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扫了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圈,问:“诸位大人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昭月大人……”刘戴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才开口唤了昭月一声便被昭月出声打断。
“刘师爷。”昭月道,“刘师爷作为前知府的幕僚我自当尊重,但前知府走后您留在这这么多年本就于礼不合。昭月若有什么疑问自会私下请教你,可这事关全城百姓,众大人议事,您不好开口吧?”
刘戴一噎,讪讪闭了嘴,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奈何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好半晌才有人抓着昭月话里方才的漏洞,道:
“昭月大人刚才说刘师爷出入官府一事于礼不合,可您这说要把田地粮食借给百姓不也是于礼不合吗?此前从未有人这样做过,何况大燕律法上也并没有写知府可以将官府的田地借给百姓。”
昭月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道:“从前没有人做过我便做这第一个,何况大燕律法虽没有写知府可以将官府田地借给百姓,却也没有说不可以。”
“而且……”昭月顿了下,才偏头看向刘师爷,“大燕律法写了非官职者及幕僚不可出入官府,刘师爷只是从前知府大人的幕僚,留到如今才是真正触犯了大燕律法。”
“诸位大人不纠这律法上有的,怎么反倒跟这没有的较起针儿来了呢?”
众人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也有人道:“可刘师爷是受从前的知府大人所托……”
“您也说了那是从前的知府大人,何况刘师爷就算是受那位大人所托,在我来了之后,那位知府大人所托刘师爷照管岭州城一事便算完了吧?”
刘戴咬牙,起身强压着心中不快对昭月行礼:“昭月大人说的是,还请大人给鄙人一些时间收整好自己的东西再走。”
昭月一时没接话,似笑非笑地瞧了刘戴许久才道:“那倒也不必,师爷一心为国为民,付出诸多心血,昭月颇为敬佩,自然还想留下师爷继续做幕僚。”
昭月有意加重“为国为民”“诸多心血”和“幕僚”几个字,偏偏语气还颇为敬佩。
在座的都不是傻的,自然能听出昭月这一番话有多嘲讽。
刘戴一张脸涨得通红,明显是气狠了,却还是得道:“昭月大人抬举了,这本就是在下受前知府所托该做的。”
“所以大家都是想百姓好过,既然我这个主意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那大燕律法上究竟有没有此条律例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全天下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只要他们好了,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
说到这里,昭月故意一顿,问:“难不成……诸位大人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这自然无人敢应,全都慌了神,连忙说着没有。
趁此机会昭月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这么定下了,上天派我来大燕本就是庇佑,我自然会全心全意为百姓考虑。”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之前昭月身上还有个转世灵女的传言。
众人皆说完事都要依着这位灵女才能保佑大燕安定。
可想想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基本也没顺着昭月几回,反而事事都与她相撞。
有人忍不住一哆嗦,盯着昭月离去的背影道:“咱们跟这位灵女一直对着干,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刘戴闻言照着他脑袋便是一巴掌,呵斥道:“不许胡说!”
那人不服:“我也没胡说啊!连陛下都让她三分,这灵女说什么要做女官,您也不看看天底下哪有女人做官的道理?陛下还偏偏就如了她的意,说不定……啊!”
刘戴本就在昭月那受了好大的气,如今又听那人在这神神叨叨的当即便一脚踹过去了。
那人不服,起身就与他厮打起来,众人在一旁拦都拦不住。
浮屏又躲在暗处观察了半晌才闪身离去,昭月还没走远,好像是在等她。
浮屏上下打量了昭月一圈,忍不住道:“您方才和长公主倒有些像。”
闻言,昭月朝她眨眨眼,道:“像吗?那看来我演技还算不错。”
见浮屏愣了,昭月才笑道:“我就是专门学着长公主审人时的一举一动来的。长公主那时的神态虽轻松,却总叫别人压力极大。”
浮屏摇头:“我没注意过。”
“你和浮平成日跟在殿下身边,怎么会没注意过?”
浮屏道:“浮平是胆子太大了,于长公主而言,您称得上朋友,而我们这些暗卫只是下人。纵使她待我们再好,也要有分寸感,我们不能直视长公主尊容。”
叶曦是个难得的好人。
他们姐弟两个自打有记忆起就是吃百家饭的,只是世道艰难,百家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她原本只求这位长公主殿下能收下浮平,但叶曦看了她很久,问她想不想活着。
她说想,叶曦就带着她一起走了。
昭月唇边笑容一僵,好像想到了另一个和叶曦更像的人,她愣了半晌,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又和浮屏聊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刘戴那些人本就是因利聚在一起处事,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如今昭月一来便破坏了他们的利益,无利可图自然内讧起来。
昭月已经拍板定下,那群人各自心怀鬼胎都拗着一口气,别说再阻止昭月,能解决干净自己内部的矛盾都艰难。
“我回来啦!”
昭月正清点着各类田地数目,听见浮平的声音刚想抬头就被抖搂了一头土。
昭月:“……你去哪鬼混了?”
浮平当真是“风尘仆仆”,整个人跟刚从沙子里滚出来的一样。
眼底乌青明显,瞧着像是几夜没睡,不过精神看着倒还好。
“不是你说让我去查那个刘戴的祖宗十八代吗?他祖宗十八代太分散了,我就跑得远了些。”
浮平抹了一把脸,道:“这个刘戴虽然不聪明,但数起他的祖辈来倒着实辉煌。家里世代为官,虽都不是什么大官,但辈辈都还算有出息。”
“到了刘戴这一辈更是神童,他四岁便会作诗,深得家里人喜爱。可奈何在他出生没几年后,家里便因为一个连着宗的大官出了岔子被连累,家族就此落败。”
“后来他到处颠沛流离,认识了他如今的夫人覃妤念。他夫人陪着他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按理说这二人感情应该不错。可他这个正妻在府中却并不得宠,甚至刘戴对她经常是动辄打骂。”
昭月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可你还是没有说你去哪了。”
浮平:“……我出去打探了啊,说了刘戴颠沛流离嘛,我也出去流离了一下。诶昭月姑娘,都要入冬了,您先前说那事儿怎么样?”
“还行,比我想得顺利得多。但凡是登记在册的,都能借田地种子先回去耕种。”
浮平一脸怀疑:“真的假的?那帮人看着也不像好说话的。”
“他们内讧了,没空管我。”昭月想了想,又问,“那…那帮人一直提的前知府大人呢?你可打探了?他是调去哪里当值了?”
“哦,那个知府大人啊,辞官了。”
昭月微微蹙眉:“辞官了?”
“是啊。”浮平道,“我问清楚了,那位前知府大人杜澜根本不是调任,是他自己辞官了,带着全家一起搬离了岭州城,如今是个商户。”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那位杜大人放着好好的官不做,怎么反倒去经商了?”
“不是!”浮平摇头,“那位杜大人哪里是自愿跑去做商人的,分明就是被刘戴给逼走的!”
“逼走的?”
浮平重重点头:“嗯!杜澜是个正经为官的,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杜澜倒是好,一分没敢贪不说,还被下属联合自己的师爷挤兑惨了。”
昭月挑眉,不合时宜地想起宝玥之前说的一个词——职场霸凌。
“从前杜澜在时也没人听他的,刘戴算是拿捏准了杜澜,联合众人一起排挤他,把那杜澜逼得都快疯了,后来他自请辞官,这岭州城便成了刘戴的一言堂。”
闻言,昭月沉吟片刻,道:“浮平,赶明儿你和你姐姐帮我盯一下借田地粮种那边,我要去拜访一下刘戴的夫人。”
“啊?昭月姑娘,这样不好吧,就算那个刘戴有什么不是的地方你也不能为难人家夫人啊!”
闻言,昭月实在没忍住剜了他一眼,道:“你姐姐说得不错,你应该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昭月抿了口茶,若有所思。
覃妤念和刘戴是年少夫妻,她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日子,可也等同于是他那段耻辱过往的见证者,也可以说覃妤念就等同于他的耻辱。
昭月想刘戴应该还是爱覃妤念的,只是像他那样的人,无法接受日日面对着自己的耻辱。
但感情也做不得假,所以刘戴大抵很少有事瞒着她。
昭月盘算着上覃妤念那里套套话,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昭月大人喝茶。”覃妤念攥着手里的绢帕,不免有些紧张,“我家夫君总说大人公务繁忙,今日来找小妇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