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闻言故作亲昵地拉住覃妤念的手,笑道:“哪里是我忙呢?刘家嫂嫂,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虽是在岭州城有官职在身,和那些个大人是同僚,但毕竟是女儿身,也不好走得太近,容易叫人说闲话。”
昭月故作低落,瞥了覃妤念一眼复又高兴起来:“我这听闻刘师爷家的夫人是最好相与的,自己在家又实在憋得烦闷,便专程赶来拜会。”
覃妤念本也不是什么太有心眼的人,何况昭月说的话又好听,一口一个嫂嫂地叫着。
覃妤念也不免放松了些警惕,命下人又端了些新的糕点上来,道:“昭月大人客气了,尝尝这点心,是我亲手做的。”
“嫂嫂手真巧,我就不成,吃惯了家里姐姐给做的,一点儿手都动不得,早就忘了这般精巧的小点心怎么做。”
昭月极给面子,两颊塞得鼓鼓的,似乎真的很喜欢,看得覃妤念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给昭月斟了杯茶。
“那不正巧说明大人在家里是受宠的姑娘。您虽说是朝廷命官,可出了家门到底没有再比家人更知心的了。以后若是想吃糕了,大可以过来找我。”
“我倒是想,就怕嫂嫂这边不成。”
闻言,覃妤念笑容一僵,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袖遮住胳膊上的淤青,笑道:“没事,只要大人愿意来,我便欢迎。”
昭月不置可否,上下打量了覃妤念一圈。
虽然她有意遮掩,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点伤。
刘戴对这个陪自己半辈子的夫人,人前倒是会给足面子,但人后却绝对称不上好。
不过瞧着都是没有见血的伤口,至少昭月看见的几处都是淤青,也不知身上是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昭月问:“刘家嫂嫂是哪里人?”
覃妤念苦笑一声,道:“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我是幼时被卖进了戏班子的,辗转多年,哪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宁要说的话是我夫君把我从戏班子里带出来的,他在哪我就是哪的人。”
昭月没安慰她,反而道:“笑话什么?我也是奴婢出身。”
覃妤念瞥她一眼,道:“那大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其实也还好。”昭月眉眼弯弯,道,“就像嫂嫂刚才说的,我家里有人疼我……诶,对了,那嫂嫂和刘师爷是怎么认识的?”
“我跟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覃妤念眼中划过一抹幸福。
可也只有那一瞬,随即便卡了壳。
一开口语气中是浓浓的苦涩:“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从前就只是那梨园班子里唱戏的,他来戏班子做工,我偶尔会偷偷塞些吃的给他……”
刘戴可以因为几包糕点爱上他,费尽心力攒足银钱带她离开,娶她为妻。
也可以在功成名就后因为曾经那些不堪的回忆厌弃她。
覃妤念心中憋闷,不自觉地就和昭月多说了几句。
听得昭月神色愈发复杂,实在无话可说。
她算是摸清楚了,要是想拉刘戴下来,无论如何是逃不开覃妤念和利益的。
俗话说的是人为财死,可也能为情死。
刘戴还爱不爱覃妤念她不知道也不在乎,但她知道刘戴已经将覃妤念当成了自己“财”的一部分。
她拿住了覃妤念兴许手中筹码可多几分,但若是利用一个女子的一片痴心去对付她心爱之人未免有些太不是东西了。
即便这个女子的心爱之人早已经变成了伤害她的尖刀。
覃妤念不是个能独立生活的人,昭月若是现在借着她的手把刘戴拉下来,说不准覃妤念要疯。
只是多打探些消息还是可以的。
比如说刘戴所受苦难让他格外贪恋钱财,又比如说刘戴苦寻多年未曾找到的家传玉璧。
听闻是刘戴祖上得皇帝所赐,传了几代。
但在刘家落败后此玉璧便不知所踪,刘戴苦苦寻找多年。
昭月眸光微闪,拍了拍覃妤念的手,笑道:“这时候不早了,昭月便不多叨扰嫂嫂,嫂嫂继续忙,我改日再来拜会您。”
覃妤念起身一直将昭月送出门去,一直关上门才骤然变了脸色。
身边丫鬟连忙上前扶她,道:“小姐,您同那位昭月大人说了那么多,老爷回来了会不会……”
覃妤念轻轻摇头,道:“他就算是知道了也还不至于打死我……我守在他身边这么些年孤立无援无人肯帮我,当年的那位杜大人又性子软弱不敢对刘戴怎么样,可这位新来的昭月大人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昭月大人一介女流之辈,想必在这岭州城内更要处处受那个狗东西制约!”
霜扇扶着覃妤念慢慢往回走,眉头紧锁:“何况就算…就算那块传世玉璧真的能引老爷落入圈套,可那东西毕竟丢了多年,谁还知道它长什么样?”
闻言,覃妤念顿时脸色一沉,轻声道:“我见过。”
可那玉璧本就只是一个噱头,她觉得昭月兴许能扳倒刘戴,透露一二刘戴还只能当她蠢。
若是说得太清楚了,刘戴免不了要起疑心,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霜扇,我累了,若是昭月大人做到了,我也好……早日解脱。”
昭月没着急回去,绕道上田里走了一圈。
众人都在忙活,虽有人频频往她这里看,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
许莘手心里攥着颗芝麻糖,隔着糖纸都能觉出有些融化了,见昭月看他才鼓足了勇气把糖递了过去。
昭月问:“给我的?”
“嗯。”许莘低低应了声,“束儿这几日喝药,天天念着嘴里苦,碰巧大哥又寄了银子回来,我想着孩子要,就买了些回来……姐姐以前不也爱吃这个。”
昭月没说话,也不嫌弃早就已经黏在纸上的糖,放进嘴里含着,问:“耕种一事忙得怎么样了?”
许莘道:“还成,爹跟着忙了几日,他腰不成,我就让他回去歇着了。小妹这几日没去绣坊,在家里帮忙。”
“果儿回来了?那你怎么不领她去见见我。”
“姐姐忙,我们又没什么事,就不往你那老跑了。”
昭月点点头,突然转移了话题:“阿莘,家里是什么时候搬来岭州的?”
许莘一顿,含糊道:“有个八年?还是七年?记不清楚了。”
差不多是昭月离开家门,他们就搬走了。
家里少了个人,对着那屋子过不下去日子。
昭月倒也没太在意,问:“那你们搬来的时候那位杜大人应该还在吧?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杜大人?人家是朝廷的官,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能经常见着。我就记得一次大街上出了事,正巧让杜大人遇见了。不过他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旁,全都是刘师爷在说话。”
闻言,昭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刘师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次许莘倒没犹豫,道:“刘师爷是个好人。”
他如此干脆利落,却被昭月一句话给问住了:“好在哪?”
许莘卡壳,有些茫然道:“大家都说他好。”
对啊,大家都说他好,所有人都觉得刘戴是个好人,可好在哪里呢?
似乎就是有人给他们洗了脑一般,整个岭州城被刘戴捏在手中,官府不作为,他们的日子不算好过。
按理说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百姓提起他们在官府最为熟知的那个人应该会颇有怨言。
可昭月突然发现很奇怪的一点,城中百姓好像只知道刘戴这个没有官职的师爷,并且提起这个人的时候都有一句很笼统的夸赞。
但他们都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会对刘戴如此爱戴,只是所有人都在说他很好。
昭月思忖半晌,拍了拍许莘的肩膀让他继续忙活便匆忙离开。
“浮平,你可有查到岭州前知府杜澜如今住在何处?”
浮平嘴里还叼着半个果子悠哉悠哉地躺在椅子上。
昭月回来得太突然他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下意识:“啊?”了一声。
见状,浮屏只得从房顶上下来,道:“昭月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昭月道:“我需要去见杜澜一面,确认一些事情。还有,帮我查一下刘戴祖上是否有一块被当时的陛下赏赐的玉璧,作为传家宝,一直到刘家落败才丢失。”
“对了!顺便把杜澜的祖宗十八代也摸一下!”
覃妤念跟她说了很多,听起来都是在讲她和刘戴的过去。
可细细想来,她说的话里分明有诸多漏洞,是她自己圆不上的。
比如说她哼的一曲小调,说那是从前二人刚刚相识时刘戴哼给她听的。
可那小调却是江南一带的民间小调,昭月也是听自己家有个江南的姑娘哼过,这才有些印象。
刘戴此人这么些年的行踪轨迹都被浮平摸遍了,他虽流荡多年,却从未踏足过江南境地。
吴侬软语,一个从未去过南方的人会这种曲调姑且说是刘戴向别人学的。
可覃妤念方才偏要唱给她听不说,甚至一字一句发音都很标准还反反复复地强调自己是从刘戴那里学过来的。
昭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实在说不上来。
保险起见,她得去见一见杜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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