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荷今日看着心情不错,一手拎着一个小油纸包,乐呵呵地放到桌上,道:“这些日子束儿说想吃糯米凉糕,我便做了些,想着三姑娘以前也爱吃这个,便送了些过来。”
昭月爱吃这些个软糯的点心,是以前在家就喜欢的。
从前只有过年时家里买上几块糕给孩子们分着吃,别人都不喜欢那糯米做的,说粘嗓子,只有昭月喜欢。
那时候家里又跟平荷家是邻里,所以这口味也被平荷摸了个清楚。
这些日子她时不时地就拎几块少得可怜的点心过来,说是来看昭月,其实是奔着打秋风来的。
许莘他们虽然拦着不许,可平荷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他们许家娶进来的儿媳妇。
大儿子常年不在家,家里靠这个儿媳妇撑着大半,也不能说强行限制平荷的自由。
她拿几块点心来,昭月自然不可能叫她空手回去,每次米面油粮什么好东西没有?
昭月知道她也是为的孩子好过,看破不说破,偶尔还去逛一圈,宽慰许莘和果儿一番。
没办法,十几年前那是她家,她割舍不下。
不过今日这点心倒是不同,每次平荷拿来了东西昭月都是当她面拆开尝一口,说味道好嫂嫂费心,叫她那些东西回去。
其实那点心连做得一般都够不上。
今日的这糯米凉糕瞧着似乎是新做的,昭月捻了一块尝了一点,随即顿了一下,没像以前一样全吃完。
她笑了一下,问:“嫂嫂最近有喜事?”
闻言,平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道:“是……你哥哥来了信,给家里寄了银子,说在做工的地方得了人赏识,赚了些银钱,还说得了空要回家来看看呢!”
难怪。
昭月点点头,笑道:“是吗?哥哥在哪做工?什么时候回来?我叫人接一段?”
昭月的大哥哥许拙出去的年限应该不短了。
家里那年卖了昭月有了多活几个月的粮食,好歹是熬到了播种的时节。
碰巧遇上一个财主从城里迁移到那片村子处,收了他家的地。
许家就拿那些银子给许拙把平荷娶进了门,举家搬来岭州。
岭州过活要比别处便宜,家里重新置办了家业,许拙和花儿又到了能做工的年纪,许父许母也还是能做的年纪,家里这才好过了些。
只是后来整个大燕都称不上景气,许母病重,许莘虽说能帮上忙了但毕竟年纪还小。
后来花儿急匆匆嫁了出去,许母也病逝了,家里一下子少了两张吃饭的嘴也不够活,许拙这才出去闯荡。
也不和家里做什么,通信一趟又贵,只偶尔能寄封书信并些银钱回来。
上一次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如今又有了信儿,不怪平荷高兴。
平荷高兴过了才摆手,忙说不用:“三姑娘别操心这个了,他也就说想回来,还没个准信儿呢。我这次来就是给您送点儿点心……”
说到这,平荷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三姑娘,我知道您心里头明白,我来您这……是为了打秋风来的,也知道您跟家里的事,但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孩子还小,我就束儿一个,我盼他好好长大,所以……不过以后不会了,拙哥说了,他能赚银子,等他这次回来……不对,是再下次回来他就忙完了,以后守着家里,日子就好过了。”
女人微微扬起一点头,脸上满是骄傲和期待。
她盼的郎君回来了,能养活她和孩子,她就高兴。
昭月看着看着,不知怎的,也跟着笑:“那敢情好,等哥哥回来了,我再回家看你们。嫂嫂有空了再来家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常带束儿来,跟……跟爹和阿莘也说,我念着他们的。”
平荷连应了好几声,起身走了,背似乎都比平日里挺得直。
昭月给她送到了大门口,倚着门看平荷走的都不见影了,还在那靠着。
直到有人唤她说覃妤念安排好了,她才回神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街上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是哪个耳朵那么好使,偏偏听见了那句“昭月大人”,跟着叫起来。
昭月笑着胡乱应了。
叫的人越多,她笑的越灿烂。
真好,在这里,她是岭州女官昭月,往后几年,她一定能在此处闯出一番事业来。
……
小孩子今儿个睡得不安稳,一听见有声又迷迷糊糊地要睁眼瞧。
见状,女人连忙把怀里抱着的孩子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拍着他的背眼见人又睡着了,才低声问:“打探清楚了?”
“是,问过了,那边儿说昭月大人这四年来政绩不错,调回家任职那是绰绰有余了,就是陛下还在犹豫,觉得把昭月大人调回京不好安排职位。”
闻言,女人笑了声,道:“政绩够了便成,至于职位……老规矩,翰林院编修,清闲职位,面子上也过得去,我父皇应该会喜欢。”
“这……”浮屏有些犹豫,道,“殿下,如今昭月大人在岭州的职位算是五品官员的知州,回来了却是六品的翰林院编修,昭月大人会不会……”
“她拎得清。”叶曦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叫她回京,岭州也安定了,她一直在外面有些事难办。再说了,昭月如今只说是女官,没个明确官职,俸禄享受的也不是五品官的,还不如这个六品的,最起码待遇那都是明面儿标着的。你代我写信,就这样跟她说,她能明白,等我打点好了便去找父皇提此事。”
“是。”
浮屏转身离去,叶曦疲惫地叹了口气,低头看见怀里孩子安静的睡颜,一用力把人抱起来正要搁回床上睡去,结果又醒了。
小孩儿下意识伸手抓住叶曦的衣襟,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姐姐……”
“嗯。”叶曦应了,低声哄道,“小九,睡吧,姐姐也睡了,带你回床上去。”
闻言,小孩儿这才放下心来,又睡了。
带小孩子是件顶顶麻烦的事,叶曦带了小九这些年才算深刻体会到。
小九大名叶渡,叶曦的九弟弟,平贵妃费尽心思求来的那个孩子。
说平贵妃求的是这个孩子吧,倒也不尽然,她求的更多是和心爱之人有个相爱的证明,求的是有了孩子,燕帝可以一直爱着她。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她为了这个孩子去了大半条命,没了康健的身体,没了从前那样极尽娇美的容颜。
她其实没有从前那么好看了,整个人身上尽显病态。
但就是这样的她,才让燕帝时时刻刻记得平贵妃是因为想和他有一个孩子才变成了这样。
就这么莫名其妙,两人的情谊再次达到顶峰,比年少时更盛。
叶曦理解不了,但她知道,这两个人没一个打算管孩子的。
于是那天进宫碰巧赶上平贵妃产子想着陪众人过去走个场面的叶曦成了除接生嬷嬷外第一个抱到孩子的。
第一个抱孩子的是她,给孩子取名字的是她,于是这弟弟成了半个儿子,黏叶曦的紧。
偏偏叶曦和平贵妃差不多属于敌对了,对这个弟弟叶曦一开始实在不想管。
可架不住小九就喜欢她,每次看见她就笑,她要走也不哭,就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他,实在叫人难狠下心来不管。
何况叶曦也明白,她那么多弟弟在某些方面算是彻底废了。
但这个小九不一样,他还这么小,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长大、去学东西,如果他是自己带着长大的……
叶曦叹了一声,将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侧了侧身,渐渐进入梦乡。
翌日刚下了早朝,叶曦便带着小九回了宫。
听人通报是叶曦来了,燕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脚步声渐近,抢在叶曦开口前慢悠悠道:“你也是来替灵女求情的?”
叶曦一愣,但很快又换上笑脸:“什么求情?父皇快跟我说说,昭月是犯了什么大错,都闹得要人来求情了。是许监正?还是楚大人?或是他们两个一起就独独瞒了我?该不会……”
“少贫嘴!”燕帝冷哼一声,道,“你心里门儿清,还跟我在这插科打诨。宗尚书这些日子还递了折子,问起过灵女的事。你来不也一样,想知道我到底会不会把她调遣回京。”
闻言,叶曦忍不住蹙眉:“宗望?他问这个干什么?”
燕帝轻咳一声,道:“曦儿,莫忘了尊称。”
叶曦别开脸,实在尊不起来。
燕帝也知道她这脾性,并不强求:“也不知这位灵女到底还有多少我没见过的本事,能哄得你们一个个地都为她说话。拿来吧,你应该也写了什么等着往我这递呢。”
叶曦轻笑一声,把折子从袖子里抖出来往案上一搁:“父皇慢慢看,小九还等着呢,您看看他吗?”
燕帝摆摆手,道:“他见了我不自在,你领他玩去吧。”
前些年他的注意力全给了平贵妃,冷落了孩子,跟他不亲也正常,燕帝宁愿不见让小九高高兴兴的。
叶曦应了声,还是满面笑意地起身离开。
只在走出门那一段黑的让旁人看不清自己神色的甬道中短暂落了脸,待见到小九时叶曦又扬起笑脸。
她牵起小九软嫩的小手,道:“小九,姐姐领你去钦天监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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