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嗳”了声,蹲下笑眯眯地看着阮儿。
小丫头眼睛溜圆,整个人白白嫩嫩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手上戴着前些年楚予薇给的银镯子。
小胳膊肉乎乎的,镯子被捏到最近的圈口套在上面,看得人愈发觉得可爱。
是个在福窝里长大的福宝儿。
阮儿也歪头看着昭月,有些困惑,似乎是不明白这个姨姨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
想了半晌,阮儿突然笑起来,上前一步抱住昭月的脖子朝她脸上结结实实地来了一口,然后一低头亲昵地在昭月脖颈间蹭了蹭。
昭月一愣,随即低低笑起来,伸手把阮儿抱起来,问:“阮儿今儿个晚上跟我睡好不好?”
阮儿奶声奶气地拖长音调回了句:“好——”
叶曦道:“你还有空想今儿个晚上哄个小娃娃陪你睡?朝堂上的事儿你是一点儿不紧张。”
“紧张有什么用啊,越紧张越要出岔子。”昭月问,“我刚才听见殿下叫人去接九殿下了?”
“嗯。他巴巴地等我回来了,结果我回来了不去找他还留你这吃饭,多不合适。我本来跟他再三说好回来一定先看他去的。”
昭月笑道:“那还是赶紧接来吧,我怕再晚了九殿下得生我们这一帮子人的气,回头和长公主闹起来了您可不好解释。”
叶曦笑骂她一句:“贫嘴!”
就这么说说笑笑地跟着众人往里走去。
院子里的人确实多了不少,据说也不是全都在,毕竟有好些有家的人,不忙的时候都是拿了材料回家做去,就比如说李沅。
曲若也没在,叫宝玥顿顿炸果子给吃怕了,回家待着去了。
孙壮倒是还在,抱个扫帚把地扫的都反光。
前些年温窈商一行人被接到京城来倒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不过终归是不安全,没过多久就被叶曦藏起来了。
宝玥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就知道温窈商会每隔一段日子过来一趟,拿一些做缠花的东西,再把做好的拿回来。
昭月回来的不赶巧,两天前温窈商才来过一趟,下次来怎么也得两三个月以后了。
如今人多,光阿婉和杜婆婆两个人做饭肯定是不够了,昭月过来,才发现厨房里还藏着好些人。
阿婉忙得不可开交,一回头的工夫却看见昭月,愣了一下,但听滋滋冒响的油锅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又把注意力放回锅上,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昭月“嗯”了声,然后眼睁睁看着阿婉端起一个竹编的箩筐,里面盛着满满的炸物,她把东西往宝玥手里一塞,道:“这有丸子,你领他们出去玩去,别在这撒欢儿。”
宝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应了声,很自然地牵起昭月的手往外领。
昭月:“……?”
叶曦跟着,笑得停不下来:“你这回来一趟,家里都把你当七八岁的孩子呢!进个膳房都跟要命似的!”
昭月无奈,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阿婉方才说的虽然是“他们”,但宝玥针对的貌似只有她一个,甭说把她当七八岁的孩子了,她感觉自己和阮儿现在差不多。
明明以前她是管事的姐姐来着……
宝玥却笑着接了叶曦的话:“殿下不也说了这是回家,长到多大回了家都是小孩儿,苦是在外头吃的,回家了就得惯着。”
叶曦挑挑眉,不说话了。
那位九殿下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叶曦这个大姐姐,至少比昭月想的还要喜欢一些。
一进门就直直冲着叶曦过去了,扒拉着叶曦要抱,随后一直挂在叶曦身上没下来过。
昭月看了半晌,咽下嘴里的菜心,若有所思道:“有些太粘人了,也不爱说话,性子是不是太软了?”
闻言,叶曦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的小九,道:“是粘人,不过性子不算软,反倒有些别扭。他小时候我可不这么管,父皇和贵妃忙着风花雪月、谈情说爱,见他都少,别说抱他。嬷嬷抱又不顶用,日日哭闹。就我去看,把他带到许殊那里,许殊给他算过,说小九是个太重亲缘的,这亲缘里父皇和贵妃没给,别的亲缘也不去接近他,所以没讨够的那些全上我这让我来补了。”
昭月无语凝噎,好半晌才道:“长公主还信这个?”
“都说许殊他师父是个活神仙,许殊起码算半个,别人都信,那我就跟着信一下。”叶曦垂下眼帘,顿了顿,才接着道,“况且人不都是越没有什么越看重什么?我小时候也没娘管,他却是爹娘都不管。”
虽然知道叶曦说的是当今的皇帝和贵妃娘娘,可宝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虽然我知道人家有钱,不用自己管,但是当初要死要活非想要这个孩子,怎么现在真有了反倒连最起码的关心陪伴都不给点儿呢?”
叶曦耸耸肩,倒是对此见怪不怪:“不稀奇,我父皇一直是这样,好像除了我以外,别的孩子从小到大能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贵妃……”
宝玥道:“她是个恋爱脑。”
叶曦没听过这新鲜词,但并不耽误她猜个**不离十,于是笑了一声,肯定道:“对!”
想了想,又话锋一转,道:“算了,还是都把这没王法的嘴收一收吧,再有个七八日,昭月的事估计就要被提上来了,朝堂上上下下本来就盯着她这个稀罕的女官呢,如今我们还搁这满嘴的胡话,要让人知道了又是麻烦事。”
昭月道:“都说完了。”
叶曦回道:“没说完,后面更听不得的话估计都还憋在心里头呢,不许说了。”
昭月无奈挑挑眉,没说什么,端起碗继续吃饭。
却不可避免地心沉了沉。
宗望是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昭月不知道,但她觉得这人把矛头指向她多少有些大题小做了。
毕竟她在这场庞大的局里,只是一个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边缘人物,为什么偏偏就盯上她了呢?
昭月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宗望觉得她在叶曦跟前是个得脸的人物,他拿叶曦没办法,但碾死昭月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想用这种方式震慑叶曦。
要么就是昭月身上有什么他想得到的东西,才会让他注意到这么一个渺小的人物。
如果只是为了报复四年前昭月搅了他的局的事,那不大可能。
所以思来想去,昭月还是觉得第二种可能比较合理。
许拙这个大哥哥昭月很多年没见过了。
幼年时那点残存的记忆里,她只知道,许拙这个哥哥过于木讷,像爹一样。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靠娘顶着,娘让爹爹和大哥哥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但是心软的人儿。
跟昭月这个妹妹谈不上多亲近,但是也像个哥哥,愿意顶在前头,昭月被同村儿的皮孩子欺负,他会第一个站出来把挑事儿的揍一顿。
但这是以前,也只会是以前了。
平荷,许束。
他现在有了更要紧的人,至少比昭月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要紧,事情会怎么发展,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这样想着,昭月不觉得放松,反而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你且缓缓吧!”许殊听了昭月这七扭八拐的猜想,叹道,“这怎么不知道别人的阴谋诡计时要发愁,知道了反而更愁?喝口茶,歇歇。”
昭月接了却没喝,转手搁在桌上,问:“你现在能跑吗?”
许殊闻言挑挑眉,有些无奈:“我上哪跑去?你担心家里?”
昭月“嗯”了声,又道:“你也择不开,你和我也是沾亲带故的,我怕……”
许殊打断她,问:“长公主那边怎么说?”
昭月愣了愣,才道:“没说,叫我安心等着。”
“那你就安心等着嘛。”许殊道,“她也没跟我说,想来不是什么大事,还能料理,若是料理不了了我再跑。”
昭月微叹一声,道:“对不住……我之前已经连累了你,让你被软禁在这钦天监中,如今若是还牵连了你……”
“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许殊道,“我没帮上什么忙,也就跟过去,看了看你。再说钦天监有什么不好?皇帝是个怪人,说他信鬼神之说,倒不如说他是惧鬼神之说。从前他隔三差五找我过去,有时候说了他高兴,有时候说了又不高兴,变来变去叫人心烦。如今我虽然出不去,但他也不敢找我了,不是挺好的吗?”
昭月不置可否。
见状,许殊轻笑一声,起身把窗户推开,阳光正好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探到昭月身上。
他道:“发什么愁呢?晒晒太阳,昭月大人不是最能言善辩了?再不济,后面有我们替你撑着。”
又是一声叹息,昭月喃喃道:“我就是想不明白……”
做事总得要个结果,可宗望要的这个结果是什么呢?
许殊道:“那就不想,不想就不用明白了。”
闻言,昭月没忍住笑了声,眼中流露出几点暖意。
幸好,她有那么多愿意陪她的人,会告诉她想不明白可以不想,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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