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在后花园时,丽贵妃那得意的模样,许是在远处早已遥望了许久,看着婉嫔与她出丑,看着陛下对她们怒骂着,也不知在心底里窃喜了多少遍,姜慕微咬了咬牙,将今日母妃失宠的仇恨,刻在了心上。
待她回到流玉宫后,发觉宫内一片寂静,正欲去找母妃赔不是,她却瞧见清漪匆匆忙忙地行了来,将她拉至一旁。
清漪有些着急地皱着眉,小声地与她说道:“娘亲回宫后,就把自己关在寝殿内,无人敢去打搅。”
“可方才去内务府取炭火的莲心告知于我,”说到此处,清漪顿了顿,似乎有更迫在眉睫之事摆在眼前,“丽贵妃嘱咐了内务府的奴才们,今日起,不供给炭火给流玉宫。”
眼见着寒温即将来临,丽贵妃这是明摆着不让母妃好过……
定是因今日陛下龙颜大怒,丽贵妃是趁此时机,故意刁难母妃。
而她与周元景刚被赐婚不久,身为平念的生母,丽贵妃本就对其怀恨在心,如今便把所有的怒意都迁到了母妃身上。
姜慕微看着手足无措的清漪,轻唤着她原本的名字,安慰道:“慕清别怕,姐姐这就去昭燕宫一趟,定把炭火取回来。”
茫然失措地看向眼前的女子,听着她亲切的话语,清漪连忙点了点头,心似是安定了些。
“今日之事,我不知晓会变成这样,”她沉思片刻,却不敢在清漪面前透露一丝不安,“令母妃如此悲切,是我的不是。”
“清漪帮我劝劝母妃,让她别伤坏了身子。”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辞后,姜慕微转身,果断地快步远去。
清漪望着她的身影,望着这流玉宫唯一的依靠,本是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若是姐姐出面,任何之事都像是手到擒来般,只要有她在,流玉宫才不会被他人轻贱,才不会未有还手之力。
今日姜音兰抚琴,惹得圣上大怒一事,确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可她坚信姐姐不是有意为之。
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娘亲的忧虑。
她正这般想着,紧闭的殿门忽然就被缓缓推开,她望着娘亲沉稳地走出,神色已然恢复了寻常。
仿佛午后所经历的那番撕裂般的心痛,已不复存在。
“我听着……方才是长慕回来了?”
婉嫔像是已然理清了思绪,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与往常一般淡笑着,转眸又看向清漪。
明白姜音兰已在纷乱的愁苦下走出了困境,清漪不觉也跟着开朗了起来。
可转念又一想,娘亲今日已然很是疲惫,若是将炭火之事告知于她,她定会为此操碎了心。
“姐姐是这流玉宫内的大忙人,方才回宫来打探了一番娘亲的状况,便又出门去了。”清漪只觉过了今日,娘亲对这后宫之争的奢望彻底淡泊,对陛下的心思也荡然无存。
笑颜淡淡地蔓延在脸上,清漪行到姜音兰身侧,与她一同观望起傍晚初升的月色。
在这危机四伏的宫墙内,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深藏着的目的与意图,可唯独她最为纯粹。
只要娘亲与姐姐在身边,她便觉着再无所求。
姜慕微来到昭燕宫前,忽而听见一阵阵笑声从里边传来,而这开怀的笑声她似是再熟悉不过,周元景竟在昭燕宫内。
他应是来此地找平念的,据说他们从小便形影不离,对方的喜好皆是一清二楚。
曾经,宫中之人皆以为,周元景和平念才是天生一对,他们之间根本不用牵线搭桥,这么多年的情感早已将他们牢牢地捆绑。
她原本也是如此以为,直到周元景对她表明心意,直到周元景对着她开始不断地转悠,她思索了好些时日,心想着,或许……她可以拥有平念所拥有的一切,她可以仗着周小将军的喜欢,让自己得到想要的权势。
示意昭燕宫外的守卫不必禀报,她此次前来,是来找周小将军的。
前一阵子圣上为周将军赐的婚旨人尽皆知,既然不是来找贵妃娘娘,那守卫也不敢多说一语,向后微微退了一步,让她进了昭燕宫。
姜慕微缓步行走在回廊内,循着笑声,望见了平念与周元景正在后院把酒言欢。
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明月被覆盖了去,唯留着阵阵雨丝飘落而下,让此刻的夜色更为朦胧了些。
“平念投壶的技巧,似是比上次更令我叹为观止,”周元景爽朗地笑着,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豪迈地拍了拍面前平念的肩膀,“今日,我输的心服口服!”
“我哪里比得上元景哥哥。”平念夺过他的酒盏,毫不在意地往里边添了些酒,又将其饮尽。
“元景哥哥将来便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定要将侵犯我南祈的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回想起在猎场上她处心积虑策划的一切,在此刻的景色里,就好似听到了上天对她的讽刺。
什么让他死心塌地,什么让她心怀愧疚,姜慕微怔然了一瞬,忽觉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
他与平念无话不说,无欢不谈,又怎会因她一时的受伤,而彻底疏远平念。
她依稀记得,他与她说,只是将平念视作舍妹,可为何她总是觉着,自己才是那局外之人。
“长慕?你何时来的?”平念不经意间将目光一瞥,便望见了伫立在回廊上的她,忙放下手中的酒盏,有些迟疑道,“你来昭燕宫做什么……是来找元景哥哥的吗?”
她看着周元景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面露诧异之色,随即愣了良久。
缓步走近了些,姜慕微故作温婉,却对着平念直言道:“内务府的奴才不让流玉宫之人取炭火,说是贵妃娘娘吩咐,本宫想来讨一个说法。”
每次碰见长慕,就准没好事,平念暗暗愤然地想着,因周元景在此,她不敢造次,只得淡然地冲着她笑了笑。
“母妃从不会干涉内务府,定是你弄错了,”平念有些委屈地看向周元景,又转眸与她对峙着,“况且,是内务府不给炭火,你应去找他们理论,来昭燕宫做什么?”
姜慕微平静地回应着,从容地反问道:“平念的意思,是那些奴才们,故意刁难流玉宫?”
见长慕今日来此不善,平念自是不甘示弱。
上次在猎场,虽是她有错在先,可元景哥哥已然帮长慕出了气,况且,她也并非有意为之。
长慕已然抢走了她的元景哥哥,此刻又要因内务府之事来闹腾,平念原本看在周元景在场的份上,不与她计较过往,可现下,已是忍无可忍。
“你总是装作可怜的模样,让元景哥哥心疼你,怜惜你。好似每一次,都是我平念仗势欺人一般,”她抬手指了指面前淡然的姜慕微,不顾一切地讽刺道,“可我母妃偏就占尽恩宠,是婉嫔娘娘妄想千百万次,都得不来的!”
“于是你羡慕,你嫉妒,就把怨恨都转移在我身上!”平念口无遮拦地喊着,愤怒地将石桌上的酒盏摔了个粉碎,“你明明不爱元景哥哥,还非将他从我身旁硬夺了去!”
语毕之时,她才意识到周元景还在她身边伫立着,回想着上一刻她所说的话语,怔然了半晌。
早在儿时,她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待她如舍妹一般,甚至待她比待那些皇子们,还要亲切。
可她从未与周元景表明过心意,如今他被陛下赐了婚,眼前之人即将会成为他的妻室,她此刻的言辞实在太过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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