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所见,蒋卫心中就反胃起来,此事得找个机会亲自告与父亲知晓。
加上大哥如今的脑子,这个人算是废了!父亲还救他作甚,不如死了干净!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蒋卫克制,他依旧是那副冷静模样,连他身边另两个保护的暗卫都没有察觉到方才的杀气,可见其有多么自持。
“朝中之人,会派人刺杀你们。杀死孟淮清,你死;杀死你,你可得一个为护孟淮清而亡的名声。无论你和孟淮清谁先死,你都会死,而孟家和蒋家,也都会成为死敌。”
他放下手中的笔,拿起纸,眸色暗下去,“父亲定会派出人手全力保护你,这就更是一个可以削减蒋家手下的机会。”
他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送出这封信。
罢了,他把信折好,交给那个大超高手的暗卫传递。父亲朝中眼线重多,虽说遇事是由固定几人传信,而非尽都传信,可他又怎么确定,自己知晓的几个传信之人,就是全部呢?
虽是父子,也需得狡兔三窟,才可万全。
说了要即刻出发,便是不那么即刻,也不能拖延。
午时才过,蒋林便被宫中来的内侍催促,收拾包袱,由人抬上马车出发。
离京师越远越危险,皇帝没有定下蒋林与孟淮清的会合时间,蒋林的马车便慢悠悠地行进,只比行人的速度快上些许,争取身体在赶到之前能够恢复到行动自如。
蒋卫想到的,孟倚故也早已想到,但他没有放下公务回府安排,只是到了下午,才渐渐面色焦急,放衙后准时离开。
作为一名臣子,他不能太会揣摩圣意。
身为一国丞相,他不能没有智慧。
处在父亲的位置上,他也不能不焦急。
回府之后,他与吴颜商议,最终派出了李明山前往保护孟淮清。
派了身边武功最高的人去保护儿子,但只派一人,既展现了他如今对孟淮清有些重视和爱子之情,也显示了这份重视不多,没有和过往的态度割裂。
还不够,他又让李明山到江湖上,以重金聘请武功高强者去保护孟淮清——江湖人士若非极大的利益或情义,是不会参与与朝堂之人有关的争斗,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便没有勇夫出现,他孟倚故也需要做出此行为。
本来孟淮清自己在外头,干的事虽然招仇恨,但也不太会有大人物想要去刺杀他,孟淮妴又派有人暗中保护,他必然是十分安全的。现在皇帝让蒋林去保护他,反而带去了危险。
孟淮妴也已知晓此事,便来到外院书房,想听听孟倚故的想法,再考虑要不要私底下为孟淮清加派人手。
恰好孟倚故已安排妥当,李明山领命离开,她迈步进去之际,听到孟倚故一声叹息:“淮清啊,为父虽想护你,但各处运转不能停滞,能派去的人不多。你的生死,还是得靠你自己了!”
孟淮妴心下了然,父亲这是看得开。不会因为要保一个继承人,而倾巢出动,不顾其它家人和事业。也不会因为亲情,而不让孩子淋一点雨。
她和屋内的吴颜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去宽慰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因为她们和孟倚故一样,都相信人定胜天。
而生死,是“定”过之后的成王败寇,须得坦然接受。
各人有各人的成长,但考虑到这困难是家人带去的,孟淮妴也就又调换了武功更高的人去保护孟淮清,只是并不要求出手,只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救下一命即可。
想来,文耀皇帝的态度变化,是因为护国侯舍了什么,这段时间几个要职人员的更换,想必便是护国侯舍的东西。
既然护国侯这么看重自己儿子,如今救下了,又怎会放弃?只会更加不惜一切的护着。那么,孟淮清的安危,便可放心交给护国侯了。
司狱司一事,孟淮妴回府后也是盘算过的。
根据在护国侯府眼线的情报,孟淮妴也只知那火是突然而起的,在侯府外头监视的眼线也没有特殊发现。
这也正常,放把小火这样的事,即便露出马脚,也不会恰好就被她的人看到。她安排监视的人,也不是武功超然,加上侯府强大,不能像是对付寻常人那样,往人家屋顶放人。
“若不是那把火,蒋林也不会出府,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只面对孟淮妴时,晏罹没戴面具,也没再刻意压沉声音。他面上冷肃至极,声线却平和温润,少了对他人的那份威压和冰冷,有静而可抚平一切躁动的能力。
从他有杀气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认定了孟淮妴遭受此难,尽是为人算计。
“或许……更早,从褚祁开始?”
孟淮妴摇摇头,笑道:“你我一起长大,你可能料到我会如何应对褚祁?”
晏罹一顿,确实不可能从那么早算计,太早了,变数太多,没有人会一步步走在算计之中,毫无偏离的。
谁又能想到,孟淮妴会愿意入狱来让褚祁出师未捷?
没有哪个高门子女会愿意入狱的。
那么,若背后有人算计,此人当是从孟淮妴入狱之后起的心思。
“经此一事,重创了护国侯势力。五城兵马司西指挥的位置还空出来了——如今这个西指挥,背后到底有没有人?”
“再有近来几位官员的查办,又是不是在那人的算计之中?”孟淮妴丝毫没有被利用的不快,她反而赞叹道:“若从我入狱便开始谋划至此,此人不可谓不可怕,只需要放一把火——以小搏大,还做得如此成功。”
他们能想到这些,皇帝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不知,皇帝在想到之后,是能避开这场算计,还是皇帝疑心之后的结果,恰好也在幕后之人的算计之中?
又或者,还有更深一层的算计?
疑无止尽,最后,倒是要看些运气了。
孟淮妴突然想起了肖淇天夫妻死亡一案,她身为两案的参与者,品出这两次算计有些相似。莫非真有她不知的势力,从几年前就开始搅动风云?
——
忙碌的京官抬眼一看,时间已经来到了二月二十八,文科举会试放榜之日。
正榜三百人,副榜七百人,只有正榜者可参加殿试。
百姓们可谓是翘首以盼,发现大将军连穼不仅是在正榜,还是会元!
乡试经魁在好事者眼中不算什么,当时依旧有众多人扬言大将军定然止步会试副榜,如今,那些支持相信连穼的,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如“乡下野小子、山坳里蹦出来的无名小卒、野蛮、粗俗、附庸风雅、□□穿金装”等言论都在此刻没了底气。
但还有人不服,挣扎说他武科举定然落榜。
这话就是笑话了,让人都懒得反驳。
一个武将,还是个大将军,文科举中了会元,武科举还能落榜?
孟淮妴想到他今日必然有人宴请,十分忙碌,也就没有凑这个热闹去道喜。想着下月十五,便是殿试,届时再一并道贺。
这段日子所有人都很忙碌,筇崖公主想起了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也开始为三月初五的幕僚考试做着准备。
孟淮妴想着此时不适合去打扰连穼,便离开京师,专心扑在自己重刹楼中事务上,以及个人训练。好似全然忘了自己还喜欢着一个人。
然而人长大了,总有想谈谈风花雪月的时候,黛禾先她一步,与人相恋。
孟淮妴是离京了,黛禾却偶尔请假,前往永安州,去与她的恋人相处。
晏罹拿着几摞文书,放在桌上,道:“主子,对黛禾的恋人——吕良,已经连续监探了一月,没有发现异样,是否继续监探?”
说起这个吕良,与黛禾倒也有些缘分。
黛禾十四岁那年,参与灭杀勇武侯一门,那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由于心存仁慈,后来被孟淮妴命令,多杀些恶人锻炼。
黛禾和同侪一样,从找目标到查目标再到最终的杀目标,都是独立完成。吕良的爹,便是黛禾自勇武侯灭门后,第二次亲手杀的人。
吕良幼时和其父在一户人家做下人,在空闲时间,其父就会打骂吕良,极其恶毒。黛禾进过了半月观察,确定其父该死后便一刀杀死。
其父死后,那户人家一名不婚无后的二等管家,因为同情收养了吕良。吕良在养父的照顾下,生活滋润,如今成那户人家中的一等管家。
黛禾到底是吕良的杀父凶手,若是有一天,吕良知晓此事,是会感激黛禾,还是会反目成仇?孟淮妴以己度人,倒是会心生感激,于是打消疑虑,摇摇头,又问道:“吕良的评估报告可出了?”
“出了。”晏罹从文书中找了找,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孟淮妴接过一看,上头的“正常指数、品德指数、健康指数、善良指数、暴躁指数、武功指数、轻功指数、力量指数、可探究性、危险性”等等都是一个寻常人的正常数值。再看最后的判定“是否建议继续监探:建议。若继续,监探周期:30日/次;每次时间:连续3日。停止时间:待定。”
她笑道:“终究是杀父凶手,黛禾又是我的贴身护卫,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就按照这报告来。”
监探部评估出的每三十日一次监探,想必也是出于关系的考量,否则对于属下的恋人,通常是不必过多监探——也实无那么多人手精力,只需要保证属下能够掩饰好真实身份即可。
因此,每次黛禾与吕良相处,都是有人监控的,黛禾自己也知晓——楼中无人比黛禾的武功高,轻功十级者或许可以做到不被发现,但也不必调来大材小用;况且一旦发现,反倒影响情谊,不如直接表明,要在一旁监控。
一切都有序地进行着,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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