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

孟淮妴与晏罹对视一眼,显然,这是有人在跟踪黛禾,寻到机会,便顺势从吕良身上套话。

晏罹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不记得了,”吕良抱着头,“不记得了。”

黛禾终于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低落地看向孟淮妴,行了侍卫礼请罪道:“小姐,我请假与吕良相处,属于私事,在永安州时便没有隐藏行踪,也放松了警惕,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这才叫人钻了空子,请小姐处罚。”

“无妨,办私事时还警惕万分,岂非没了乐趣?你只需要在脱离私事后,保持警惕即可。”对此,孟淮妴并不苛责,她摆手让黛禾起来,黛禾却像是定住了一般,没有反应。

吕良突然想到什么,哈哈一笑,指着黛禾对孟淮妴问道:“你不是专杀恶人的大恶吗?现在发现你的手下错杀了人,你要杀了她吗?”

闻言,孟淮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过去,但见吕良并没有疯傻,而是认真质问。她垂眸看了一眼单膝跪在面前的黛禾,再抬眸时,吕良只觉得自己被一个上位者盯着。

“我想你弄错了,我手下的亡魂,都有该死之处,而这该死之处是什么,由我来定——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又各有不同。”

上位者极具威严,又仿佛极为仁善,在霸道又亲和地解释自己的律法。

“从调查来看,黛禾所杀之人确是该死的。即便我与黛禾不识,了解前因后果后,她如今又有羞愧懊悔之心,我也会,判她无罪。”

“你……”吕良指着她,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毫不羞愧地说出这样蛮横的规则。

“再者——”孟淮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微微抬起下巴,目空一切,“黛禾杀人,是我授意的,要说错,也是我的问题。”

话落,黛禾震惊抬头,仰视面前的人,只觉得无比伟岸。她沉默地把右膝也跪在地上,无声地对孟淮妴叩首。

——跪一座高山,是应当的。

吕良却是无力地点点头,仰天长叹:“是啊!你是订立规则的人,你当然不会用自己定的规则斩自己!”

孟淮妴虽然觉得黛禾行为奇怪,但也不会急切地阻止人家,便受了礼,才扶起黛禾。

看到黛禾情绪好些了,她微微放心,走到吕良面前,道:“抛开细节,乍听,你这句话是有道理,又朗朗上口。”在吕良看向她时,她的目光骤然凌厉,“可是吕良,你真的认为,我有错吗?黛禾有错吗?你又凭什么认为,你是对的?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你?”

连连发问,激得吕良忍不住后退两步,像是什么被揭开了一般。

孟淮妴继续上前:“吕良,黛禾为保证不错杀,所有该调查的都调查了,连目标的亲生儿子都问了,你说,还要怎么调查,才算清楚?”

吕良也不知道,他只能一边后退一边无力道:“你们既然要杀人,为什么要有误杀的情况?”

孟淮妴步步逼近,正义凛然道:“谁能保证永远不会出错?要杀多少人,才能遇到一次如你家这般情况的?”

“难道为了避免你家这样万中无一的可能性,便放过那些恶人吗?吕良,张虎和王氏,不该死吗?”

“吕良,若是无人告诉你真相,你是会感激有人把你的泥潭毁灭,还是会憎恨呢?”

“吕良,你爹连你都瞒着,你这个亲生儿子都没有感觉出不对来,该说是你爹演技好呢,还是你不够关心你爹呢?”

“吕良……”

吕良只觉得这正气的声音如佛如魔,让他在理智和情感中挣扎。善与恶,对与错,他能辨明白的心,才是他无法理直气壮指责黛禾、反驳孟淮妴的原因。

他一直退到晾晒衣裳的区域,背后突然传来的触感,让他一惊,滑坐在地上,而背后的床单被他连带着,从绳上滑落,兜头罩下……

他也不挣扎,任由床单遮挡了视线,包裹了自己,也隔绝了孟淮妴。

静默。

突然就十分静默。

仿佛能听到不知谁的怀表上的秒针,在“滴滴”转动。

“啊——”

不知一圈有没有转完,吕良突然一把掀开床单,手中多了一把短匕,直冲孟淮妴而去。

孟淮妴身子往后一倒,同时手中黑伞收起,以伞打折了吕良拿着短匕的胳膊,又伞尖朝上,握着的伞柄底端触地,以内力撑起身子。

那边吕良痛得倒地哀嚎,孟淮妴却双手干干净净,又撑着伞站在原地。

迅速赶来的黛禾与晏罹二人,也没有出手之地,晏罹要去制住吕良,孟淮妴抬手阻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吕良,云淡风轻地下着最后判决:“吕良,谅在你无辜的份上,思及我的人误杀了你爹,而你算计我,又想刺杀我,对错相抵,我不会要你性命。”

吕良痛得又嚎又笑,本是想嘲讽,瞧着却有些滑稽,他质问道:“相抵?杀父之仇,你和你的属下都毫无损伤,怎么能相抵?”

“那你想杀了我吗?”黛禾上前一步,眼里尚有情意。

吕良很想说是,却说不出口。

其实,他也该死,是他害死爹的。他很想否认这一点,但已被孟淮妴戳穿的事实,他再骗不了自己。

孟淮妴回以嘲讽,道:“怎么不能,我和我的属下毫发无损,是因为你弱,若你强大,岂不事成?”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方才所有的言语,不是为了打击吕良,而是为了让黛禾好受些——她自己是不会沉溺于愧疚自责之中,不是没有愧疚和自责,但只是那一秒的事,下一秒到来后便不会在心中留下痕迹。

可黛禾不同,愧疚和自责可能会打倒她。

黛禾听了这许多,果然不再自责了,但也没有接受这个错误,她对吕良道:“吕良,是我错杀了你父亲,但你也有一半的错,既然我们都有错,不如一起去死,这样,你也算是为你父亲报了仇!”

说着,她就要拎起吕良一同从楼上跳下。

晏罹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恨铁不成钢道:“主子培养你,就是让你为了这种货色去死的?”

黛禾瞬间泪流满面,她虽然武功比晏罹高,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视晏罹为好友,在公事上,亦是听从晏罹管制的。现在看到晏罹眼中的失望,她心中很是委屈难过。

晏罹继续质问:“还有,你在此时此刻从此地跳楼而死,是想害死主子吗?”

黛禾眼泪更加汹涌,又要对孟淮妴行礼请罪。

孟淮妴后退一步,错开了身子。见状,晏罹扶着黛禾的胳膊,阻止道:“想清楚后,再做这些。”

“我们的调查足够严谨仔细,但大家都是人,出现这种失误,非我们所愿却也得允许发生。可我希望,我的人不要沉溺其中,若是因为这万中无一的可能性——哪怕是百分之一,那也没关系,我不希望有人为此留下心理阴影,因为一次失误就束手束脚,甚至‘金盆洗手’。而那个被错杀的人,也是他的命数如此。”

虽是这样说,但孟淮妴自己是不相信命数的。有些道理,只是拿来劝人的。

“我给某个无辜人带来痛苦的同时,也会消灭更多恶人,给更多无辜人带来自由。”

她不觉得自己是对的,但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她是个恶人,恶人嘛,就是随心所欲。

“宁可错杀一个,也不放过一百。”

这些话,都是对黛禾说的。而能不能听进去,是无法控制的。

孟淮妴叹了口气,若是此事之后,黛禾不敢用刀,那么这个人也就废了。为了不失去一个得力的手下,她需要出这点力。

吕良已经平息情绪,黛禾的态度让他心里好受不少,他把矛头对准孟淮妴,诘问道:“你凭什么去制裁别人?你凭什么替别人做选择?”

谁知孟淮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在此情此景,显得残忍至极:“当然是凭我想制裁别人的时候可以制裁别人。”

吕良身为受害者家属,见到凶手方这种态度,又气又无力,说不出有力的话来。

孟淮妴好笑道:“对于你的家庭,我感到很遗憾,但我能做的只有补偿钱财。如果可以避免失误,我一定不会允许失误发生,但既然已经发生,你可以选择报仇,至于结果,现在已经明了。”

“谁稀罕你的钱,你……”吕良很想说杀人偿命,但良心又让他说不出口。

“你也无需用如此难以教化的眼神看着我,即使是百姓心目中最公正的存在,不也会有冤假错案的发生吗?我凭什么不能?再如何算无遗漏,也总有出错的时候。”

吕良心中是认同的,但他还是十分气恼,他难以置信道:“可你为什么可以如此不放在心上!你们可是误杀了一个好人啊!怎么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愧疚之心?我是有过的,你相信吗?”孟淮妴又忽而严肃起来。

吕良有些发愣,没想过她会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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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执冥持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