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孟淮妴又长一岁,已在成长中让父母习惯她的早慧。今生的父母都不是情感丰沛之人,皆有各自的事业和追求,平日里总是忙碌,她只需在必要时装一装童稚。

如今赤礼县的庄子里,也有了三十来个孩童,最小的四岁,最大的九岁。

孟淮妴提供钱财,有两个年迈老师,还有十个长工做饭洗衣。

孩子们互相照顾着,每日所做的事除了活着,便是学习。

当今世上,不仅是皇帝喜任寒门和孤儿出身者做官,有一小部分权贵人家也更喜欢聘用这两类人。

孤儿在世上没有牵挂,主家没有可以拿捏孤儿的“人质”,容易遭到背叛,但那一小部分权贵之人,有大半以毒药控制,另一小半以救命之恩控制。——由于不希望自己的人手为外人知悉,死契不会成为控制之法。

孟淮妴制不出合适的毒药,只能期望这些被救助的孤儿能把忠义思想贯彻到底。

三岁,可以开始习武了。

孟淮妴透过马车窗口向外望。

她已坐马车在外逛了一年,京师内的州县都逛遍了,只收养到孤儿,却从未遇到隐士高人。

“不是说‘大隐隐于市’吗,为何条条大道上行走的,没一个看着高深莫测的呢?”孟淮妴失望感叹。

“从哪听来的?”吴颜好笑道,“你嫌仇大侠、温大侠的武功不够高,那申和的武功还不满意吗?”

吴颜说的三人,是能请到的擅于教人习武又武功最高的。三人都极有耐心,于武学一道颇有见解,在她看来,教三岁孩童绰绰有余,可孟淮妴却不满意。

她不理解这种固执,算算时间,道,“你再找半年,半年后必须得习武了,否则也不是‘最好’。”

不是她要求孩子做到最好,是她知晓,孟淮妴在自愿的情况下,万事总求在可能的情况下做到最好及只要最好的性子。

四岁前习武,才不落于“最好”。

既然要学,自然是要学到极致,尽最大的努力,老师也要找最好的。

孟淮妴想请的武学师父,是绝顶高手。

绝顶高手,要么是武林盟主或一方霸主,要么是被最顶级的势力培养的。只有不世出的,才有可能被请到。

可不世出了,又如何能找到?

听着吴颜的提醒,孟淮妴有些难受——想到要退而求其次,她就难受。可也不想把习武时间推迟太久,只好点头道:“好。”

随吴颜去道观上完香,回程时,她依然趴在窗边,习惯性观察着马车外的行人,对于落魄者或流浪小孩总会多看两眼。

在京师中的乞丐大抵都不是真乞丐,但在京师中流浪的孩子至少真的是小孩。

喧闹的街道上,有一人再次投入她的视线。

是个男人,其头发脏乱,面容涂了黑灰一般,无法辨清具体年岁,衣料不凡却穿的破旧邋遢,如同胡乱套在身上的。

应该是乞丐,但这会儿孟淮妴却觉得此人有些不同。

记得去往道观时看到的他,是盘膝坐在路边无神地看着前方,状似痴傻,有人投了几枚扔在地上有声响的铜钱,他也未曾抬眼。而现在,他还是这般模样,盘膝的姿势都没变过。

算算时间,若当真没变过姿势,那么他至少坐了三个时辰。

这般耐力……若不是痴傻便为高人。孟淮妴心中有些想法,再看乞丐,便觉有缘。

吴颜说的申和,是年长她五岁的大哥的师父。其是江湖上上一任武林盟主的儿子,武功为大超高手。

除了觉得他武功不够高外,孟淮妴不想拜他为师,还有另一个原因——拜武学师父和普通的授课老师是不同的,最是讲究“缘”,她与申和双方都不觉得有师徒缘。

暗暗记下乞丐的位置,和吴颜回府后,她叫上晏罹匆匆赶去。

乞丐依然未曾变动,孟淮妴又观察了片刻后,拾起一颗石子想试试,乞丐却突然起身离开。

孟淮妴悄悄跟在后头,只见那人走到一处人流稀少的桥上,像在等什么。

可孟淮妴走近时,他却看了过来,目光犀利,哪还有半点痴傻模样:“何人所派?”

有故事啊!

孟淮妴心中大定。

此人步伐轻盈,加上奇怪打扮和行为,看来真可能是个隐世强者,想必是在逃避什么,听他此言,必然身怀宝藏!

既然有求于人,孟淮妴甜甜一笑,以幼童语气道:“大叔我看你很特别,你是不是会武功啊?爹爹说会武功的人走路可轻盈了,你教教我好不好呀?”

乞丐眯眼盯了她片刻,确定她并非旁人所派后,才开口道:“我并不会武,也并非所有走路轻盈的人都会武。别跟着我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孟淮妴立刻小跑到他面前,此刻却换了表情,虽不傲慢,但目光冰冷:“前辈莫不是在躲着什么?我爹爹是当朝丞相,不如入住我相府保你平安?我观前辈不是寻常人,若是武功不错,不如收我为徒?”

乞丐眼神一变,盯着她问:“你年方几何?”

孟淮妴又恢复天真地笑笑:“在下三岁了哦!”

乞丐目带审视,眼前孩子的面容确实粉嫩可爱,笑得也却是纯粹,但这笑容却和方才那沉静中带着冷意的声音不匹配……

他转头看了眼晏罹,再看了眼孟淮妴,有了对比,他抬头望天,突然笑了:“天下间的奇闻怪志倒是让我遇到一个,有趣!”

一撩头发,对孟淮妴道,“罢了,为师我所带钱票再撑不了几日,老天送了个人来给我口粮,也算是缘分!”

闻听此言,孟淮妴立即双膝跪地,大腿与身直,胳膊抬起,手肘弯曲,左手覆于右,双手交叠,掌心向面,低头面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是很标准的双膝跪地礼。

却不止,她接着落下双手撑地,弯腰叩首。

寻常的拜师学艺,只需要深揖或长揖,如今孟淮妴不仅行了标准的双膝跪地礼,还弯了腰磕了头,可见重视及诚意。

她心中暗暗地想,若师父并非绝顶高手,她可就亏大了。

好在,当师父随着孟淮妴回府,洗浴后穿上干净衣裳的他,看起来虽比实际年龄三十六岁年轻,满眼的沧桑却是骗不了人,都是阅历。

经过其检测,孟淮妴和晏罹都乃根骨极佳。

受了两日指导后,孟淮妴更觉得师父是个绝顶高手,且很可能还不是一般的绝顶高手。对于她的直觉,师父默认了,但对外,只承认是大超高手。

师父的身份本上,姓名一栏写着“沈醉”,很是符合初见时他痴傻似醉的模样。

原以为沈醉此后都能露出那张干净的俊脸,但离奇的是,那身干净衣裳在沈醉的身上只待了一个时辰,就已被穿得又旧又皱,脸虽保持了干净,头发却非常杂乱。

“师父,你掉煤堆里了?”孟淮妴奇怪地问。

沈醉只如未闻。

数日后,当孟淮妴发觉沈醉的脸一日比一日黑,她才意识到师父居然不洗脸!

她对沈醉的故事不感兴趣。世间人何其多,有一半简单天真,有一半复杂沧桑;有时是俯瞰脚下,有时是渺小如尘。既然还活着,那就活着吧。

是以最初,她是没打算管沈醉的。可她又是个有洁癖的。

洁癖可轻可重,但……孟淮妴转头看向晏罹,对他的面不改色有些惊奇:“你没闻到吗?”

晏罹一脸不解回视她。

“看来是我的鼻子太灵敏了。”孟淮妴朝外走了数步,避开沈醉身上的臭气,皱眉道,“师父,你不沐浴吗?”

做徒弟的直言不讳,做师父的为老不尊。沈醉眼皮都不抬一下,理直气壮回:“半月一次。”

孟淮妴有些嫌弃:“你便是想掩饰什么,在相府中如此邋遢才是格格不入的显眼。我也不管你外表,至少请一日一沐浴。”

沈醉没理她。

在孟淮妴又提数次后,他才终于改为了三日一沐浴,头发也用丝带绑上,只是不梳,看着毛躁了点;衣裳还是破破烂烂,但好在上头的灰旧都是碳蹭的,不再有难闻的气味。

沈醉很快适应了在相府的生活,他并不要钱财,只要衣食住。

半年后,他躺在孟淮妴院中的大树上,闲适地望着天空。

如今,倒也算是得了个好去处。——他想。

殊不知,在他习惯后,徒弟又有了安排。

孟淮妴端着一个良善的笑脸,冲树上道:“师父,请下来,我有事相求……”

于是,沈醉得了个苦差事。

他本来只需要教导徒弟“附赠”的一个小护卫,如今却要日日往返于永平州和赤礼县。

区区四十多里路,他无需马车,来去用轻功,且当练体,这是无妨。可每日要教的孩子从一开始的四十不到,慢慢增加到五十,并且还在增加中。

午后,当他在屋顶之间赶路时,眼中生了点戾气。

若早知半年后是这种光景,他一定不做人师父。

孟淮妴把他的付出看在眼里,也把他的口是心非看在眼里。

沈醉负责教导庄子上的孩子们武术,再挑选几个教导谋略、追踪及获取信息等,虽一个人要教五十个,他看起来也游刃有余,甚至很有门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你的雪人能活多久

小船三年又三年

我夫君不可能是疯批反派

暗桥

重生后成了宿敌枕边人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半谋权令半谋君
连载中执冥持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