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点点,暗香浮动,风起天外,灯影摇晃,门窗上掩映的人影像被放大的皮影戏,一室旖旎~
待放开后,帝江盯着她的眼眸炙热又温柔,掩藏不住的情绪
“你是不是亲过很多次了”她嗫嚅的问道,声音很低,瞥了他一眼
她这话一出他愣了一下,眉眼含笑戏谑,也不回答只问:“你在乎这个?”
到底是这一吻让她有了想计较的心,姑娘家的都这样,问出之后又觉得他这样的人,之前约莫有些个红粉知己也正常,脑子里一下想到的是琴音
“那你呢?”帝江不但不会答,还将问题抛回给了她
她一愣,想起了伏离心里头又有些苦涩,脸上藏不住,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觑了他一眼,见他蹙着眉,才道:“这么认真的~没有!去年乞巧节我同几个友人一起出去玩,不小心跌进了湖里,他是为了救我,在水里给我渡了气,我也不知那算不算亲~”
帝江扯了嘴角,来了兴趣:“是先前你说的心里人?”
“嗯!原先只觉得是个与众不同的朋友,可是~后来他死了,我是真切的难受,见他躺着心也跟着窒息,那时我觉得他是我心里的人,我可能比较笨,分不清感情,总是后知后觉”她神色凝重,几乎要落下泪来,“我以前常常想起他,有时候看你也像看他,魔怔了一般,我想我大抵对他是有感情的,可是现在他出现越来越少了,我觉得我快要将他忘了,我……”她嗫嚅道,如水的眸子里有悲伤:“我是不是个坏人,这么快就要将他忘了~”
他的唇角是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了又扬~
“好像是你将他挤了出去”
“这么说,我是个坏人!”他侧头想看清她垂着脸的表情
她昂起头:“不是”回答的干脆,斩钉截铁
“他叫什么名字”
“伏离”
他圈她入怀,将她的头按抵在自己胸口!他不曾想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魂牵梦萦,叫他折服的又是什么样的女子,大抵也如他一般甚至是赛过他的女子,棋逢对手才不觉孤独,但那样的人他遇上了真的会敞开了心扉去爱吗?一句话弯弯绕绕,彼此猜疑算计,也许会累!
也就是她这样的,率真自然,真实不作,一心想做圣人的呆傻样,将他崇拜,敬畏又时刻需要他的人让他觉得满足!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明知是隔着云泥山海般不同路的人,却愿意移山平海向她靠近,让自己别无选择的去爱
慕玄就是这样的人,越是想要远离,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如沟壑一般纵横难填,将他的魂魄燃成了灰烬
她靠着他的胸膛,听他有节奏的心跳,同她狂乱无章并不一样!
她那勾着拳的手,终是在他腰间一点一点围成了一个圈!感情像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而出,念头一串将她整个人烧了分不清东西南北,她圈着他的腰像个孩子一般,把头埋进了世间唯一可以依赖的宽厚臂膀,她知道这双拥她入怀的手,在她身后替她拂去了所有风雨
他这样的一个人,她没有理由不眷恋,他像一本需要揭秘的书,越翻越着迷,又像是酒,叫人沉溺~
感受到她的变化,他也柔软了起来,两颗心渐渐靠拢,纠缠,将对方牢牢攥住
他想:北方酒烈,上了头
……
正月一过,日子过的就有些快了~南方连下了几日的雨,适时放晴!
冉冉晨雾重,晖晖冬日微
尹闭月从病里走出来,如同这天气一般,陡然焕新。第一次在外头过年,由于疫病,早早就修了书信回府,告了平安,示慰宽心,实则这个年过的一点也不太平~好在正月过了之后,疫症也被一并带走了
全城上下所有疫馆的大门得以重开,多少家属门口翘首期盼,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沉疴痼疾既除,漳州府早一日命人写了奏报,八百里加急传回了帝都,但凡有消息送回,约莫也要一个月~
他们两早早从南海郡被迎进了漳州府内
“疫症虽除了,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如今漳州城内好些人家开始为在这场妄灾中离世的亲人设堂祭灵了,除了喜悦也拢上了悲伤,“我见识的不过短短数月,这疫馆里抬出抬进的叫人心酸,活生生的人,发烧咳血之后人就没了”
步绝尘只站在廊下,仍旧一袭月牙白袍,听她慨叹,袖袍下的手篡紧了拳头,微微有些凉意:“好在都过去了~天放晴了,之前的努力便没有白费!来过南方吗~我这几日带你逛逛如何?”
“不回帝都么?”尹闭月坐在廊下,南方的冬确实叫人舒服,若是在帝都这个节日里只抱着暖炉不想出门,她觑了眼他的神色,面上无甚表情,但却读得出不高兴,她心下一紧:“是不打算回去了么?”
“我志不过悬壶行医,不求荣华富贵,但求问心无愧,这辈子不受室,尝业医,以全活人为心。这场疫症,却让我明白了,若没了仁心,医者也可杀人~”
他说的这话她听不明白,原想着经过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他该与她一样心意相通,但今日这话,他似乎在断她的念想,不受室!?若这还能听明白,最后一句话却实在是听的糊涂:“我怎么听不明白?”
他转向她:“你说,若是杀人是为了救人,这人是好是坏?”
“若杀奸邪之人,匡扶正义,救弱怜困,自然是好人”她虽不明白为何他有如此一问,但她也全着本心回答
“若是杀害无辜呢?”
“杀害无辜,那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许是瞧他神情漠然,她皱了眉:“很多是非难以说清,我随口一答。我不懂什么大道大义,但你这一问,让我想起了两国战争,那些战乱里丧生的百姓,那些斩于刀下的亡魂,何其无辜,可是我却不能说带领杀敌的将领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若是能解决天下战乱,一统太平,这样的人会是盛世明君,又怎么能是罪人?所以你的问题不成立~”
步绝尘盯着她,将她看的有些羞赧,慌乱的理发正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不体面~
女子也会议家国大义~不像是侯门养在深闺的女子,倒像是乱世里出来的清醒之人
他浅浅一笑,一扫刚才的阴霾:“你这个回答让我好生意外~你病中愿意试药,就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如今更是,只是最后那些话,与我说说就罢了!”
她点点头,觉得话题太沉重,一时间心也跟着载浮载沉
“漳州美景无数,虎渡春潮,鹿溪春涨,东郊春雨,章陇春云……我带你去瞧瞧,诸如此类美景还有很多”
“好是好,可我心里实在不痛快!”她同他一道望着明晃晃的天,步到他身侧,“我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以为你懂我的,我一路追着你,同你历生死~”她的感情几乎豪不隐藏,明晃晃,活泼泼,抛开了女子的矜持,只为了得到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不是不懂!
“先前郡主一直觉得我是故人,怕是生了误会,才衍生了这些错误的感情,况在下既不受室,唯尝业医,也不能耽误谁!不该有的执念,便去了吧!!”他背对着她,说完这些昂了头欲要离开这个院子
“站住!”咬唇,将情绪都忍了下去索性已经说开了,横竖就两个结果,三言两语要将她打发,她心里到底受不住,她出了屋檐,站在他背后,如水的眸中闪闪泛光:“我之前说你是故人,是发自内心的,我不瞒着。可是我对你生情,从来不是因为你像或者你是,我钟情于你,无关乎你是谁,只是因为是你,是那个让我见到就开心,见不到就失落,期盼的你”
她第一次这么大胆,走到他背后,从后面圈住他,头仅仅挨在他的背上:“所以,你不要轻易推开我~你想悬壶,那我便陪着你~我舍下一身荣华,哪怕风餐露宿我也心甘情愿,你不愿受室,我也不强求虚名,只盼携手同行,你说好不好?”
一个女子,从小锦衣玉食,受人瞩目,却对他情根深种!他不是不想,是不敢!也不是没有感情,恰恰是自己投入的太多,怕自己最后会心软~所以从一开始,听到她入京的消息,便不受控制的从南方往回赶,他便知晓他的感情同她是一样的,来势如山崩,但他只能藏着
他背负的太多,不能将她卷入乱流~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想思,便害相思
“你对我,又了解多少啊?”他轻叹道,步绝尘此刻迎风而立,微风硕硕,吹动衣襟,一袭白衣,顷刻胜雪。
同他说了这么多,他就轻叹一句,将所有的力量都化了,四两拨千斤大抵如此吧!
他任她这样抱着,幽幽说道:“大师曾言人生一梦,白云苍狗,是非多错,爱恨贪痴,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谓弃者,不过一点执念而已”
“你既听不进我说的,我也不必认同你说的~”她松开了他,低头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我如此留你,也无用!是我妄念了~公子,自便吧!”最后三个字极力忍了情绪,也听出了颤抖哽咽,说完这句话,她回了屋,将门关上
落花人独立,步绝尘一人站在庭院内,眸中拢着月华的清贵,只盯着那处紧闭的门窗若有所思
情是无药可医的顽疾,先入腠理,再入肌肤,最后散于骨髓,而人沉沦其间,却是甘之如饴
最毒的药是深情,让人清醒的沉沦,一旦沾染,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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