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春日

二月春容山色里,理该是满面拂杨柳,晴日烘杏花的季节

漳州城的大街之上,经过数月的沉寂终于明晃活泼了起来,临江的酒楼开始歌舞升平,拾回纸醉金迷的生活!

尹闭月兀自一人找了个小酒馆,临窗而坐,她知晓这几日但凡她出门,他便会在身后不近不远的跟。此时他大概坐在对面的茶肆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一碟小菜都未要,却让小二搬了好几坛子女儿红,醇香的味入鼻冲人!仰头便灌了进去,呛得不停咳嗽眼泪直流!脸是火辣辣的躁,心火辣辣的痛,像被剜了一样

步绝尘立在窗前皱了皱眉。片刻的功夫,他已经立在她的身后,伸手抢下了她手里的酒坛:“既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

“既不喜欢,敢问公子是谁,又凭什么管我?”她抬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漫着水雾,像要破碎一般。眼前的人朦胧的像是一层影子,只一瞬便低头取过新的酒瓶,仰头又是一大口,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听不真切,抬着眉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几不喝酒,酒入了脑便失了态

他仰头将手里的酒喝了个干净,挥袖扫落了桌上的其他酒,碎了满地

小二匆忙进来,还未开口又被他喝退了出去~

她许是借着酒力,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怕她踩上碎片,他又伸手拉住了她,将她圈入了怀里

她连挣扎都没有,在他怀里乖巧安静的像个孩子,她喃喃的像是呓语:“你是心疼我的是不是?你也同我一样,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可是……可是为什么你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我只是一个女子,我所求的不过一个你罢了~为什么那么难!”

他分不清她是醉是醒,同样她也分不清此刻面对的他是真是幻

“我就知道梦里定是能见到你的”她抚上他的眉眼:“梦里的你不会拒绝我,真好”

“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她踮起了脚尖,在他的唇上一下又一下舔舐,他将她拉近,攫着她的唇一遍又一遍,酒果然壮胆~那便也任性的放纵一次,清醒时不该做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此刻抛开了一切,不是君子也罢,留的片刻美好,明日一觉醒来,庄生晓梦,不过是留她一个美梦

缠绵又炽热,他的手圈着她的肩,她的手环住了他的腰,两个人都没有退让,在对方的唇上攻城略地

如大力碰撞一般,惊的日月同失光辉,迷了人眼,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落下两颗彼此沉浮的心,不安跳动

梦不瞒忧,酒难湔泪,愁来无计相回避

街上繁华散尽,揉碎了满地华伤

二月转瞬即逝,三月也如期而至,帝都传来了回京的旨意,北赤也迎来了阔别已久的春猎

二月悄然里发生的事情还有,赤卫连夺东离边境两座小城~一千轻骑,马尾绑上了树木,扬起了灰尘扫出了千军万马之势,北境没有了慕家军的镇守,城内的防守如同虚设,众皆惊弓之鸟,虚张声势就吓得丢盔弃甲了,夺来的城池上悬着慕家军的军旗和北赤的皇旗,迎风招展

尹闭月开心的是步绝尘能一起回帝都

慕玄开心的是七日后的春猎她也能参与~

“听说春猎过后,皇帝就要大选了~圣旨都搬下来了,朝中文武大臣估计都在商计将女儿送进宫了”逐日同浪云一起,指挥着府内的家丁小厮将移植来的桃树栽种进了院子

“我们府内又没什么女眷~”浪云瞥了一眼东院,独一个还是主子中意的,逐日挑了两株大的指了指东院,斜了一眼浪云:“乱看什么,小心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浪云咂嘴:“琴音来了之后,姑娘脸色不好看!”

“女孩子吗,醋的正常,主子哄两下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主子就喜欢姑娘这样的性子,若是两只狐狸,还不得是我们两头受气,反正我是越看姑娘越喜欢。”

“那公子怎么将琴音安在东院”

“打不起来。”逐日扯嘴一笑,公子无非撩拨人,还有什么比假想情敌更好的,若是安在其他院,只怕想的更多:“听你这话,该按在何处?再说琴音来是为了什么?那倾城公子叫主子心里不痛快了,那可是睚眦必报的主儿。倾城公子如今地位是一落千丈了,得换地方谋生计了”

“姑娘这几日不是说要学琴,我前几日陪着姑娘逛琴铺,姑娘挑了顶贵的琴,我一年俸禄也买不了一张”

“姑娘真可爱!”逐日忍不住想笑,真是个性子单纯的姑娘,半点心事藏不住,主子心思重,大概就喜欢这样的单纯,独路黑暗里唯一一束救赎的光吧

离春猎不剩几日,驻守在外功勋卓助的将军或封地在外的皇亲贵戚都提前来了皇城,往年里都不会召见,今年这少年君王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许是要紧紧弦,整顿整顿军务

奉召进京,除了玉旨纶音难违,大家还对今年朝廷的新相颇感兴趣,想一睹风采,是时,众人一起递了帖子,相府从二月底一直忙到了现在

每每会客,琴音都在旁或抚琴或斟茶,相府琴音绕梁又岂止三日

“主子”不多时,帝江从院外走来,一袭祥云黑底的华袍,身后跟着几个身着武将袍子的小将,兜着箭把,箭夹,东院的走廊尽头有一方空地,只修了一座凉亭,院角摆放了些花草,平日里是块舞剑的好去处!在墙角竖了三个箭把,南墙边上架起了放箭羽的木架,凉亭里置了茶几,摆放结束后,小将们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三人

琴音绕着走廊过来,先前开了窗,心下了然,见将官门退了出去,便先行走了过来,行礼道:“公子”

帝江又往走廊看了看,逐日拱手:“我去请姑娘”

慕玄来时,觑了一眼,那嘴撅的老高。只见浪云拉弦开弓,一只箭射的颇有气势,定睛一看,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过来”帝江示意:“过几日春猎,你连箭都不会,叫人笑话,同琴音一起学”

浪云站在了中间靶位,慕玄居左,琴音居右,帝江同逐日一道,坐在凉亭里喝茶。

慕玄托着弓身,姿势摆开,三人一道未开弓时自成风景,一旦举弓,嗖嗖两箭射了出去,都是正中!只有左边这一箭像放了个哑炮,在脚前弹掉了下来,弓弦只嗡的一声连半分震颤都没有~

“公子这茶,怕是喝不安稳”

帝江也早已将画面都揽在了眼底:“琴音之前同你一道学的艺?”

“嗯~到底女孩子家,对这些舞刀弄枪之事不上心,当年教导师父看她通音律,后来让她专修了音律,除了琴,钟,铎这一类的乐器也有涉猎,臂力当是可以~”

帝江觑了一眼杯中已经被泡的发胖的菊花,扔下了茶盏,信步朝慕玄那边走去。

慕玄射了两支只觉胳膊酸胀,再抬手的时候半耷拉着弓,身后一人将她环住,左臂牵引着她的左手握在虎口处,右手取箭扣在她的手上捏住箭尾,轻柔的引弓,将箭弦拉满,叫她目视前方,眼,箭,靶成一线,耳旁嗖的一声箭势如破竹,噔的一声像是要穿透靶心

琴音放下箭,和浪云一起离开

慕玄耳根发烫,心下也止不住高兴,抿着唇不做声

“会了?”耳畔传来帝江的声音:“射箭之先,需形端,志正,凝神,净气,心如止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尘鹿行于左而目不瞬”

她点点头:“懂了”,实则糊涂!

“你懂什么了?我看你是色变目瞬”他将弓箭取下,丢在一旁:“蠢笨,也没指望你能学会”

……

三月初十,天气大好,晴空碧洗,虽有些清寒之气,却也怡人,满山松柏成林,一抹薄阳于林间,云且散开,林间仍有皑皑白雪,但积雪浅薄,不足以令马足裹前,此刻,罗千乘于林莽,列万骑于山嵎,正是北赤皇家春猎时分

邀请的是满朝文武,同宗皇室也携了家眷子女一同参与,北赤尚武成风,皇室宗女会武功工骑射也不是奇事,是以队伍里不少宗室子女也着骑射装扮,舍弃了长裙外褂,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

山谷平整处,设了春猎看台,正中最前方坐着赤炎,心情颇好,今日也着黑色猎甲,束黑冠发钗

帝江只携了慕玄和琴音,身边跟着浪云和逐日,这是慕玄过了两个月后再一次见到慕卫和念夙执,慕卫刚夺了两座城池,目光坚毅的立在一处,擢提镇南大将军,兵马他一概未要,东离原先散在各营的慕家军纷纷叛离,一时之间,慕卫手下也有了三万之众,每城派驻了一万人,这三城离的近,呈守望相助之势!

这一举,让霍之年刮目相看,本也是军功受封之人,不拘小节,一来二去之间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二人研席兵法,对于行军作战,巡城布防,排兵布阵,往来切磋是常事

飘忽不定的武将最羡慕闲适安定的生活,别看他们功勋卓著,排面行头很足,到底也是寻常人。霍之年曾对慕卫说:大丈夫行军在外,过的是刀间舔血的日子,成家立业不容易,要好好待人家姑娘,届时还要讨杯喜酒喝

原先他也有一个发妻,行军在外不得照顾,难产死了~留了个姑娘,他也没有准备续弦的心,单着几年也习惯了~

慕玄觉得这是个顶天立地,侠肝义胆之人,应衬了那句:仗义多为屠狗辈~

帝江说:用词不当

她想:话不算糙理更不糙。霍之年初生于市井,后发于卒伍~屠狗辈乃是概述,你和我较什么真?

可是这样的一个明晃晃顶天立地的将军,最终也死在了这个“义”上~

若是一切如人愿,这世上大概就不会有遗憾二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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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玄离不绝尘
连载中通城小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