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了,为首的官差还是熟人,正是昨日在周家见过的那名鼠目方脸的官爷。
他在在大堂内扫了一眼,目光忽而定在章牧之三人身上。
“你们三个一起的?他是你什么人?”
章牧之看了一眼被指着的不苦,上前一步道:“他是在下的书童不苦,不知官爷找他有何事?”
那官爷却冷冷一笑,而后伸手一招,身后的十几名官差便一齐将沈梦鱼三人围了起来。
“不是找他有事,而是你们三个现在都有事,都给我抓起来!”
……
云湖县衙门大堂,方师爷看向堂下站着的三人,一名俊秀书生气质卓然,虽被押于大堂之上也丝毫不减风度,他身边跪着个蓝衣小书童,看着不起眼却挺护主,自打进了大堂便一直瞪眼盯着周围,贴身护在自家主子身侧。
而另一名女子身着红衣容貌昳丽,比起那书生就显得有些不知规矩了,此时竟还有心四处玩味打量,丝毫未将他和娄知县放在眼里。
他看了看呈上来的家状,忙凑过去贴近娄知县耳侧道:“大人,此人确是康州解元无疑,既是举人,便无需当堂下跪,咱们不好强迫啊。”
“举人不必下跪,那另一个呢?”娄知县不悦道,一动口脸上的肥肉都颤了三颤,“就任由一个女子在本官面前如此嚣张不成!”
这话引得沈梦鱼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了堂上那名皮都要被肥肉撑破了的县老爷,她盈盈笑道:“大人,不是小女不愿意跪,而是小女这膝盖自小便有个毛病,它见了人不能打弯儿,哪怕是吃饭睡觉也得直挺着,倔强的紧。”
“胡说八道,本官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怪的病!”娄知县气的眉毛一抖,一甩手招呼两侧官差道,“我倒要看看它有多直挺,你们两个给我上去,压着它弯!”
章牧之见此面色一变,却见沈梦鱼神色如常,似乎并无惧怕的样子,便也按捺下心,站在原地不动。
只见那两名官差上前,一人压着她一侧肩膀往下使劲,但也是邪了门了,沈梦鱼的身形却始终不动,一个女子竟生生抗住了两个大汉的力气,那膝盖更别说打弯了,愣是颤都没颤一下。
娄知县见此脸色愈发不好,又派几名官差上去。
“都给我上去,本官今日还不信邪了!”
然而不论两人、四人还是六人,沈梦鱼那双腿就仿似那粗壮的松树干一般,愣是一点都没弯下去。看得其他官差以及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好一阵惊奇,直说这姑娘不是力大无穷,便是生了一双铁腿,真真叫人开了眼了。
章牧之见此神色越发沉定,眸中也多了一丝笑意。
不苦却越发觉得以后这女子可轻易招惹不得,这力气六个汉子都奈何不了,更别说他家公子了,若是真打不过,唯一办法就只能让公子使美人计了。
满堂的汉子居然奈何不了一个柔弱女子,娄知县觉得面上无光,目光一狠就要发难,这时候方师爷却上前凑近道:“大人,已经巳时了,正事要紧。”
娄知县闻言目光微闪了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咳嗽了一声,缓了缓气道:“罢了罢了,你便站着吧。”他说着又看向不苦,“你是书童不苦?”
不苦颤了颤,老实答道:“回大人,小的是。”
娄知县抹了把胡须,语气凉凉道:“昨夜你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此言一出,不苦直觉不妙,他不自觉抬头看向自家公子,却见公子始终神色平静,回了个叫他安心回答的目光,他便咽了咽口水,却下意识否认道:“回大人,小的昨夜在城外遛弯,并未……做什么。”
“放肆!”
惊堂木“啪”的一拍,娄知县横眉冷竖:“今早有人来报官,说亲眼看见你在西城坟地挖坟埋棺偷盗尸体,当着本官的面你竟还敢撒谎!还是说你是受人指使、替人遮掩!”
此言一出,不止章牧之面色沉了沉,就连沈梦鱼也不禁眯起了眼。
挖坟埋棺确有其事,偷盗尸体的罪名却从何而来?
娄知县却像是早有证据一般,他招了招手,便见两名官差将几人带了上来,其中竟有周山夫妇二人。
不苦见一名官差手上还拿着早晨他丢在树丛里的铁锹,脸色不由得白了白。
其中一名看似家丁模样的下人上前瞧了瞧不苦道:“就是他!大人,小人早上看见的就是他!因着今日是我家小公子的生辰,我家老爷向来最疼爱小公子,所以天不亮便差小人去坟地里给小公子送些祭品,谁知去了坟地便看有人举着铁锹在埋棺材。小人知道那片坟地是专用来给因瘟疫丧命的婴儿所用,便知此事一定非同寻常,便一路跟着此人进了城,直到看了他进了客栈,才连忙告诉我家老爷来告了官,那坟地我又托人去看过,其他几位老爷也派人去瞧了……”
他说着语气愈发悲戚,“大人,不止我家小公子,但凡挖出来的棺材里,尸体都不翼而飞了!”
这下人刚说完,他身后有几名打扮富贵的男子皆忍不住上前怒道:“请大人一定替我们做主!好端端的孩子不满岁便夭折已是不幸,竟还有人丧尽天良做出这等事,实在是天理难容,请大人一定要好好惩治这等贼子!”
“大人,我打听过,他们前天夜晚才入城,便是这周山夫妇二人将之引了进来,蛇鼠一窝,他们必定是一伙的!”
“对,打死他们!”
“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周山夫妇本一直在几人身后默然站着,听到中途突然被几人给推了出来,神色惊慌不已,张氏刚刚丧子,心情尚未好转,如今又扯进这等事中,更是话都说不利索,只能掩袖哭着。
周山也是慌神不已,甚至来不及等娄知县问话,便急忙辩解道:“大人,这三人前天夜晚是歇在小人家中不假,但昨日一早他们便离开了,昨夜发生了何事实在与小人无关啊!更何况……”
他说着觑了一眼章牧之和沈梦鱼,咬牙道:“更何况小人家中独子也染了瘟疫,昨日才刚下葬,小人得了消息便也跟几位老爷一同前往坟地瞧过,小人儿子的尸身也不见了,他们若是真凶,小人也是受害者啊大人!”
“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家公子!你别忘了若不是我家公子,你家康儿怕是都活不过前夜!”不苦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是真没想到有的人在权势面前真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何话要说?”娄知县听底下一片吵嚷,老神在在宛如看戏一般,临了只问了一句,竟是要直接定罪了。
“原来当县令就是动动嘴拍个板子啊?”沈梦鱼抬手挖了挖耳朵,笑的漫不经心,“怪不得这云湖县的瘟疫横行了一年还未查出个缘由,这活计简单,我也能干。”
“你!”娄知县闻言大怒,“你别以为你是个女子本官便奈何你不得了,方才之事还未找你算账,既是如此,本官便先拿你开刀,来人!”
沈梦鱼心下一哂,见两侧官差提起了刀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她向来最厌烦凡人官场这套做派,她不是不懂,有时图省事她也偶尔附和一番,就如上次在周家,但如今时间宝贵,她懒得与这些蠢人周旋。
想着她正要出手,却见身侧一道人影却向右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她抬起头,只看见那人宽阔却并不壮实的脊背,在门外透来的轻薄日光下却笔直如竹,恍然间她愣了愣神,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大人,草民有话要说。”
官差们知晓眼前这个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便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都看向方师爷和娄知县,方师爷见此便凑近娄知县道:“大人,不妨一听。”
娄知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有话快说。”
见官差们退后,章牧之这才缓缓道:“昨夜我三人确实去过西城外坟场,不过不是为了偷盗尸体,而是为了查案。因为草民怀疑,这云湖县所谓小儿瘟疫并不是天灾,而是**。”
此言一出,大堂内外均是一片哗然。
即时便有人站出来反驳:“你有什么证据!怕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盗尸的罪名故意混淆视听!”
“那敢问各位今早挖出的棺材内除了尸体,陪葬物品可有缺少?”
那几个富人相视一眼,有人又道:“陪葬品没少又如何,尸体丢了还不能说明问题?谁知道你长得人模狗样的,私底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那各位又有何证据证明尸体是我们盗走的?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昨夜我们是挖坟开了馆不错,但只针对月内新增的二十余座新坟,坟地尚有数百旧坟,动未动土相信各位一看便知,只要各位肯派人前去挖几座瞧一瞧,若不出我所料,那数百座旧坟皆是空冢。”
家状:旧指记述有关个人履历﹑三代﹑乡贯﹑年貌等的表状,有官府盖印,举人上京赶考必带的表明身份的文书。
抱歉,这两天有事儿耽误了,稍晚一些还有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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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被告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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