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喝得醉醺醺,躺在他腿上睡了过去。余霄云也喝得有些头晕,视线扫到李屹放在茶几上的烟,摩梭了下手指,想起那个刻着Ming的打火机。
他小心翼翼把李屹挪到沙发上,帮他盖好坛子,从自己的脏衣服里翻出那个打火机,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
“咳咳...”,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灭,余霄云从刚开始被呛到的那口烟中缓过来,一口一口慢慢吸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抽烟,却是他抽的第一支完整的烟。
卢尘非抽烟,事后总要来一根,他讨厌卧室里有烟味,但卢尘非说事后烟最爽,他最终妥协,在床头放了烟灰缸,允许卢尘非在那个时刻抽一支温存的烟。卢尘非偶尔会坏心思地喂他一口,看着他呛得眼红的样子,又掐灭了烟,亲吻他解瘾。
余霄云此刻才暴露出他的脆弱,他该怎么走出这段七年的感情,赌上一切的爱情让他输得十分难堪。
他难得回忆起大四那年母亲来找他,那是他大二出柜后第一次见母亲,那位在他印象中一直干练精明的女教师早已变了模样。
站在眼前的女人,脸上挂着沉重岁月的痕迹,随意绑起的短发夹杂着白丝,他记得母亲出门时总会把长发利落地盘起,一想到走到如今家庭破碎的地步都是因为他,余霄云难受得红了眼眶。
“小云,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你爸,他查出癌症,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我希望你能想过来,跟我回家去。”母亲坐在校门口的咖啡店冷静地对他说出这段话,像是已经打过无数次草稿。
这是她为了这个家作出的一次妥协,余霄云清楚地知道要强的母亲要忍下多少才会坐那么远的火车,主动来见他。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说,妈,我也想回家,我很想您和我爸,但您怎么就不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这个事实呢?
那三个字刺痛了他的母亲,女人瞪着自己的儿子也红了眼,“你不是!你是被人撺掇的,只要你回头,妈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咱回家好好过日子,你找个稳定的工作,找个好姑娘结婚。只要你回头,爸妈都不怪你....”女人最后那句几乎带着哀求。
余霄云从没见过母亲这么脆弱的样子,他哽咽着说:“妈,你怎么就不能接受呢?我们不能自欺欺人啊,你让我找个姑娘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吗?”
傍晚的咖啡厅昏暗、安静,只能听到一对母子面对面哭泣的声音。
良久,女人擦干眼泪,她仿佛还是曾经那个要强干练的母亲,淡淡地对他说:“余霄云,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这是我从小教你的。从今往后,我当没你这个儿子,我跟你爸以后不想再见你,哪怕是我们死了,你也不要回去了。”说完,起身离去,再没看他一眼。
“嘶....”,烟燃尽,烫了他手指,疼得厉害,他忍不住捂着脸痛哭出声。
此刻他无比想回家,但他不敢,他害怕面对母亲,以及父亲的墓碑。
“叮咚!叮咚!叮咚!”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余霄云起身,腿上一阵麻意让他站不稳,扶住栏杆缓了一下,一瘸一拐去开门。
透过猫眼他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余霄云一阵烦躁,卢尘非怎么找到这来了,他记得没跟卢尘非说过李屹家在哪里。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李屹,门铃响个不停,李屹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小云,好吵......”
余霄云只好去开门,他竖起食指在嘴边放了放,卢尘非似乎没想到他会来开门,还在按门铃的手僵在原地。余霄云走到门外,淡淡问了句:“你有事吗?”
卢尘非紧张地握了握拳,上前一步抱住他,“老婆,我错了,你听我给你解释好吗?”
忍着恶心推开身上的人,余霄云厌恶地瞥一眼卢尘非,“这么晚了,麻烦你小声点别吵到别人休息。你想解释就解释吧,但我先跟你说好,我们分手,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别再来骚扰我。”
“你......”,余霄云的态度让卢尘非一肚子哄人的话变成熊熊燃烧的火气,他抓起余霄云的胳膊,“我怎么样对你来说无所谓是吗?分手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余霄云!你有心吗?”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像是要把他带回昨晚,余霄云挣脱开,一巴掌扇在卢尘非脸上,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卢尘非,你恶不恶心?出轨的人是你,是你背叛了我,在我面前你也好意思站着?你就应该跪下来求我原谅,我不计较让你赶紧滚,已经是念着我们近十年的情分了,你别让我恨你!”
卢尘非被余霄云这副模样吓到,七年温柔让他忘记眼前的爱人本就是个带刺的人,只是爱让余霄云收起满身的刺,现在他要收回对自己的爱,伤害他的人必然会扎得满手鲜血。
余霄云拍了拍卢尘非的脸,眼神带着冷意,声音却温柔,“我同意让你解释,你就好好解释,解释完滚蛋,从今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咱俩桥归桥,路归路,懂吗?”
“懂....”,卢尘非有些回不过神来,久远的记忆从心底翻上来,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身柔软睡衣,黑发柔顺,但眼神锐利、厌恶地看着他,跟记忆中那个穿着校服、神情烦躁又厌恶、狠狠瞪着他的男孩重叠在一起。
他失去他了,卢尘非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他可能彻底失去他了。
卢尘非心里莫名慌张,“我跟林恪...我们只是一场意外,我还是爱你的,小云。我不想跟你分手,我喜欢了你十年,你不能抛下我!我爱你,小云,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发誓。”
卢尘非一只手哀求地去握余霄云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要发誓。余霄云抬手把他要发誓的手按下,卢尘非不肯,又抬起,余霄云不再动作,就那样漠然地看着他。他被看得心慌,捂住那双眼睛,可露着的薄唇轻启:“卢尘非,你还记得你在花田跟我说的话吗?”
只一句,就让卢尘非松开了手,他像是扛不住似的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无助又茫然地盯着余霄云。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花田是他们给学校后面那片荒地起的名字,余霄云答应他的那一天,他们一起跑了好几家店去买了各种各样的种子,有野花有蔬菜,他们一起撒下种子,当□□情的见证。
他们天真地以为爱情就像花儿一样生根发芽,再绽放,热烈张扬,少年的爱确实如此。
那时,他对余霄云说,我喜欢你,就喜欢你一辈子,你肯答应我,我就用一生去爱你,前路再难我也不松开你的手。
余霄云没说话,只是站在一片待生长的荒芜田地中,颤抖着吻上他的唇。
卢尘非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哽咽,为什么啊?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他从没想过离开余霄云,他只是好奇而已,他只是好奇......
“是你毁约了,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卢尘非,咱俩结束了。”
“小云....”,卢尘非呼唤着他的爱人,可回应他的只有干脆的关门声。
余霄云背靠着门,浑身颤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他抖着手一下一下抚摸自己的心口,小声喃喃“没事了,余霄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阳光刺眼,余霄云烦躁地挡住眼睛,耳边传来李屹伸懒腰的声音,他想起自己是在李屹家,压下起床气,起身缓了缓。昨晚跟卢尘非聊完后他实在没力气把自己和李屹抬回卧室,直接在客厅的沙发躺下,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腰酸背疼,头晕目眩,浑身乏力。
李屹凑到他面前,“小云,今天心情有好一点吗?”
看来他还不知道卢尘非昨晚来过,余霄云勉强挤出个笑容,“很好,就是累啊,这沙发睡得腰酸背痛。”
李屹看他脸颊通红,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靠,你发烧了!怎么回事啊,你快起来,我跟你去医院看看。”说着就把他拉起来。
刚坐起身,余霄云就一阵晕眩,又倒回沙发上,李屹急得托住他,“你别晕啊,小云,我送你去医院啊,你坚持住!”
偶像剧台词一样的话听得余霄云想笑,他缓了缓晕眩的那股劲,扶着李屹的胳膊站起来,“我没什么大事,易易,你别急。”
“好好好,我不急,你等我去收拾东西,咱马上去医院。”李屹着急忙慌地满屋跑,等到医院,余霄云成功挂上点滴,他已经出了一身汗,在这越来越冷的早秋也是少见了。
李屹跟护士站要了一次性纸杯,去开水房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朝他走过来,余霄云看得心里一暖,用没打针的那只手接过,小小喝了一口,感觉整个肺腑都被暖过来。
“哎,可算是安稳下来了。”李屹坐在一旁长出一口气,满脸担忧瞅着他,余霄云被看得有些心虚。
李屹皱着眉像是想起什么,“昨晚有人敲门吗?我好像听见声音了。”
余霄云没想到李屹喝醉了还记这么清楚,李屹家门口有监控,也没必要瞒着他,就把昨晚的事给他讲了讲,把李屹气得差点犯低血糖晕过去,好在有个好心的小护士给了他一块巧克力才让他没陪着余霄云躺床上一起打点滴。
“真不要脸!下次他还敢来找你,你叫我,我非给你出出气不成!”李屹恶狠狠地说。
他好笑地盯着气鼓鼓的李屹,“我没气,不用你给我出气。”
李屹瞪他一眼,“我有气!我给我自己出气不成啊!”
余霄云无奈说:“成成成,您随意,但我是不想再看见他的,希望他能体面点,别纠缠。”
李屹掏出手机啪嗒啪嗒开始埋头打字,“你放心,我绝对不让你再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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