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景没有说话,裴凌燕也不曾说话,气氛一时间宛若死亡般寂静。
裴凌燕低着头,他垂着脑袋,看着非常的懊悔。
周则景缓缓找回一些理智。她长呼一口气,自己刚才有些太冲动了。不应该……不应该和裴凌燕说这些话的……自己刚才也是被怒意冲昏了头,才会说这些话的。
裴凌燕毕竟现在是天子,同他说这话……
裴凌燕有些慌了神,他一把握住周则景的手腕,“是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是这样想的,我方才是,是有些口不择言了,我……”
裴凌燕的眸子微颤,他的双手也颤抖,他紧闭着嘴唇,看着周则景,有些不知所措。
周则景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握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沉默许久,最终只能长叹一句,她有些疲惫,转头深深望向裴凌燕,竭力诚恳地说道:“燕儿,你知道吗?我当初在牢中的时候,我听到你要登基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很高兴的,也很庆幸。”
裴凌燕心一跳,尤其是在听到“燕儿”的时候,他的乳名,这样亲密的名字,他从自己的母亲的口中听过,从自己的叔叔口中听过,从皓月的口中听过,但是周则景却从未说过。
或许周则景知道,还是太子时候的他,那可笑的自尊心让他不让任何人侵犯他的威严,周则景从没有喊过他的乳名,这是第一次。
裴凌燕愣了愣。
只听见周则景继续道:“因为你比之你的父亲,要好上许多,相比较先帝,虽然你现在还年少,心性未定,做事不成熟大多,但是你比先帝更好。”
周则景直直盯着裴凌燕的眼眸,她的双眸清澈地让人一眼见底,裴凌燕根本无法躲避这炽热的目光。
“因为你在乎我们的性命,我知道,你认真的吗对待我们昭华宫的每一个人,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你在昭华宫的时候,是真心对待这些宫人的,你对待皓月,甚至就像是对待你的家人一样,我想,你跟先帝不同的是——你能感受到人的温暖——同样,也去能回馈他人的温暖”
周天子本身就是个变态,他这一生就是个笑话一般,从小在畸形的父兄的打压和高压孤寂的环境让他的性格扭曲,他感受不到他人的情感,不,准确来说,他不把大岁数的人当人。对于他不在乎的人,他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是如何想的,整个皇宫的女人,都是他发泄自己**的工具罢了。而对于他真正在乎的人,这样的他又无法给予真正的情感,他与沈氏成婚多年,周则景以为,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沈氏,从来没有真正过知道沈氏的诉求。
而裴凌燕比周天子要好上许多,周则景同裴凌燕相处这些许日子里,周则景看到的裴凌燕,虽然稚气未脱,有时候幼稚若孩童,但是心是纯粹的,看过他同皓月的相处,看过他后来对昭华宫人和东宫黄门的相处,周则景才对他抱有一丝幻想,或许,裴凌燕当了皇帝后,皇宫中的其他人都好好过一些。
“我希望你对宫人们好些,不求你能从心中真正看得起他们,但是我希望最起码你能在行为上对他们好些,你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天下都是你的子民,你登基后,要比先帝对你的子民们好些。”
周则景很是诚恳,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虽然周则景身处在深宫,但是天下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周天子不但在皇宫作妖不断,在朝堂上也有不少幺蛾子。跟常见昏庸皇帝无能懒散不同,周天子是太过“勤奋”,他强大的控制欲让他不允许朝堂上存在他不能掌控的东西,凡事他疑心的事情,必杀之,不顺心之事,比杀之,久而久之,朝堂上人心惶惶,也无人感触起天颜,自从他将一个历任三朝的谏官凌迟后,朝中无人敢谏,人人阳奉阴违……整个周超仿佛已经走上陌路一样……
裴凌燕的手陡然捏紧了周则景,周则景愣了一下,他回过神来,看向裴凌燕,此时裴凌燕目光灼灼,他看着周则景的眸子炽热极了。
周则景愣了愣,“你……”
“我能做到。”
裴凌燕的声音清越,他的神情极为认真,一字一顿地说,“我能做到,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周则景愣了愣,她看着裴凌燕的面庞,一时间,手一时间不知道放在哪里。
她想了一会儿,最终缓缓的笑了。
“我相信你。”
“什么?”
裴凌燕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好,我相信你,相信只是你的一时气话,相信你会努力去做。”周则景的声音很轻。
听到周则景的这句话,裴凌燕这才敢松了自己一直紧绷的身子。他惊魂未定,头上已经渗出一些薄汗。他不禁后知后觉的露出一阵担忧,扪心自问,裴凌燕觉得自己从被赶鸭子上架般当了皇帝后,觉得自己成长了不止一星半点,尤其是在朝中,跟那群仗着自己资历久根本不把他这个小毛孩子放在眼里的大臣“吵架”久了,有时候糟心事挺多了,裴凌燕有时候都觉得自己锻炼出一副宠辱不惊的外表了。
怎么同周则景说话,她不过是说了两句,自己就急了?
裴凌燕很郁闷。
周则景倒是心情稍微有些轻松,说实话,她并不是全然相信裴凌燕能做到周则景所说的,但是她愿意抱着希望去相信他一下,毕竟若是一个王朝的君主,哪怕他有一丝为底层的人考虑的想法,她们都会好过一些。
周则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盘起腿来,她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同裴凌燕的关系回到了从前,他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东宫太子,最大的事情不过是学好的功课以及同周天子和沈氏闹别扭,而她是一个活得乐呵呵的昭华宫的混子,仗着沈氏的庇佑,每日都可以心无旁骛的干着自己喜欢的事。
“跟我说说吧,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周则景歪着头,轻声对裴凌燕说道。
裴凌燕抬起了头。
“你来找我,绝对不会是一件正事都没有,先说正事吧。”
说了许久的话,周则景有些渴了,她摸上了自己放在窗台上的水壶,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
“哦,对,是有一件。”裴凌燕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直接开口道:“你来管理昭华宫,怎么样?”
周则景的水一下子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裴凌燕诧异地看了周则景一眼,“你怎么这么激动?”
说着,他一把夺过了水壶,“没烫着吧?”
周则景摇了摇头。
什么玩意?裴凌燕会同她商讨昭华宫管事的事周则景会猜到,但是她没有想到,裴凌燕居然也将她列为昭华宫管理候选人。
周则景一脸菜色,“陛下,你是认真的不?”
裴凌燕白了她一眼,他托着从周则景手中抢过来的水壶,拿了旁边一个杯子准备给自己倒一点水喝,“自然是认真的啊,你都叫“陛下”了,君岂有戏言——你也是,自己给自己倒个水,我坐在这看了你半天,也没见你这个主人给我个客人倒水……”
周则景挠着头,“不是?咋就选上我了?这事皓你同皓月姐姐说了吗?”周则景顿了一下,随即看着裴凌燕那已经贴上他的下唇的杯子,“哦还有,内个,这个水是前天的,我没换过……”
裴凌燕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三天前的水,你拿过来给我……不是,给孤——不是——给朕喝!”
裴凌燕刚才当人型喷泉的时候,周则景偏头躲了过去,但是裴凌燕转过头就是对自己一通拓沫星子横飞,直直喷到周则景脸上。
周则景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没让‘陛下’您说啊,而且是水,又不会坏,前天的而已,又不是不能喝。”
周则景语气平静,但是说完这句话后,裴凌燕不动声色的远离了他一些,周则景看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宛若想是在看一个好几个星期不洗澡的人。
周则景叹了口气,“但是燕儿,你说的那个事确定是和皓月姐姐商量过的吗?”
裴凌燕坐在远处,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没有同她商量。”
“果然啊……”
“皓月姑姑现在身子很差了,最起码近好几个月,都不能在操劳了,而昭华宫现在极缺一个管事者,昭华宫的事务繁杂,不可一日无主。”
“你也知道是一个宫务的管理者啊,燕儿,你仔细想想,从你与我认识这两年多,我哪里在昭华宫管过人,我甚至都不曾在昭华宫干过什么宫务,直接让我去管理,不说其他人服不服我,我自己都不服我自己,而且我还有那些宫中的娘娘……”
“我就是不想让你在宫中跑下去才想将昭华宫的管事给你。”裴凌燕踩着周则景的话尾说道。
周则景愣了一下,“你是说,你是不想让我在皇宫中到处跑才想着用管事这个职位绑住我”
他随即缓缓地底下了头,“你这是在玩命,周则景,从牢中出来你就从来没有认真修养过,你的身体不比皓月强到哪里去,我不可能看你这样作践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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