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最开始,我以为自己得了病。”
裴琼枝的声音有些暗哑,“这是一种失控的感觉,我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你,可是根本就做不到。你的到来,对我来说,提醒了我自己,我太天真了。在这个朝代的十几年,我以为我就像是一个蚂蚁习性的生物学家,我冷眼旁观这个社会多年,但从你到来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从见你的第一眼,我便认出了你同我来自同一个时代,我承认,最开始为你植入我的程序的目的是为了我的项目,我不是没有考虑到后果,只是当时的我不在乎。”
他的眸子暗了下来,原本透亮的眼眸,仿佛一个失了光泽的玉髓,“你那日约我在太医院相见,我其实就已经猜到了要发生什么。在见你之前,我曾经演算了无数种的结果,我想了总共368种可以应对这些情况的方案,我有太多理由可以蒙混过去,可是我发现,见到你的时候,我什么法子都记不得了,尤其是看到你看我的眼神,那种陌生的,那种讽刺的眼神,让我连抬头说话勇气都没有了。往前我的人生里,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受,当时,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我想要来见你。”
他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裴琼枝感受着自己胸口处强烈地跳动,曾经做实验是时候,他多少次以身试险,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是心也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跳得如此的剧烈。
周则景没有说话,她的面色笼罩在黑暗中。裴琼枝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裴琼枝的衣襟。
裴琼枝眸子一颤,他感受到脖间一紧。周则景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裴琼枝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他的后腰重重地卡在门栓上。还没等他反应,周则景的身影便立即压了上来。
刹那,周则景的拳头在他的面前陡然放大。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他感受到眼前闪过一阵风,忽然,在那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候,他的身上闪过一阵蓝光,他的眸子一颤,慌张道:“停下!别伤她!”
随着他话音一落,那蓝光得了他的命令,只是闪烁了一霎,便偃阵息鼓。
他那一刹那慌了,那是他写得自我保护程序,在他受到危险威胁的时候,将对方电击击退。
他怕再次伤到她,慌不择路的叫停。
只是没想到,周则景的拳头却没有落下,她的手挥在他眼前一寸,陡然停住。
周则景的拳头不住的颤抖,抓着自己的衣襟的手也再不住的颤抖。
裴琼枝这才将她看清,此时,她咬着牙,她的眸子紧紧盯着裴琼枝,带着仿佛能燃尽一切的愤怒。
“多么可笑啊,多么可笑啊。”周则景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她伸出的拳头没有砸下去,是因为周则景悲凉的意识到,没有必要再为了这样的人,再浪费自己的力气。
周则景缓缓地松开了面前的人的衣襟。她冷冷道,“你的演技可比之你之前,要差了许多,你还记得你我上次见面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吗?何必再演,你直接说,你是又想要我干什么,是又有什么新点子,还是又写到什么新的程序要我帮你去实验。”
“我……”
裴琼枝的眸子暗淡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信我,这是你应该的,你确实不应原谅我。但是,阿……周姑娘,我方才说得,是我的真心话。你还记得吗,在越山脚下,那日你我兵分两路,你去看那江望舒的屋子,我去寻附近的道观,那日,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在我的帐子中瞌睡,你还记得吗?”
周则景眉头紧蹙,她当然记得那件事。那日她迷迷糊糊在裴琼枝的帐子中睡着后,一觉醒来,裴琼枝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跳脱,甚至有些暧昧。
裴琼枝当时的转变,至今对周则景来说也是无解的。
“我那日几乎是在山中跑了一天,身上冷得受不住,偏生那个时候我的一些数据又出了故障,但是因为那案子又不能调试,心情不大好。我现在还记得,那时我推开帐子,发现你坐在角落的一把交椅上着了,当时整个屋子没有点灯,我知道,你是从黄昏之前便在等我的。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一个人等,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我这辈子都不曾体会过的温暖,那个时候,我的心中突然萌生出那样的想法,原来,有一个家人是那样的感觉。”
裴琼枝抬起头,他的眸子间含着淡淡的悲哀,“阿景,我知道你恨你,但这是你应该的,是我伤害了你,我侵犯了你的权力,利用了你的情感,你气我,怨我,怎么样我都行,我骗了你许多你,但是这次,我所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诚的,我伤害了你太多,但我想尝试,补偿你,不求你接受我,只求你相信,我原本,从很早很早,早到在我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心就早已向你靠近,我在我们的相处中,我早已不知不觉,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我很抱歉,但请相信我,相信我说的——”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周则景冷冷地打断她。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听不下面前的人说得每一句话。
“你是被人夺舍了,还是突然间失忆了?”周则景的眼眸一眨不眨,直直盯着裴琼枝,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你还记得,你我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同我说过的话吗?”
周则景的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那日,我问你,你同我相处的这两年,哪怕有一时,是真实的你,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回答的吗?”
“我……”裴琼枝眼眸一动,但是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
那日的画面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像是一个卡在喉咙的倒刺,镶嵌在肉里,每一寸呼吸都带着刺痛。
裴琼枝的那时的话语仿佛再次在二人耳畔响起。
“没有。”
带着这个世界上最冰冷,最决绝的寒意。毫不留情面将周则景的击垮。
“我觉得今天的你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了,应该是可笑了。如果你想骗我,大可以用更加高明的手段,不至于愚蠢成这样。好,如果你没有失心疯,那我姑且信你说的事真的,你现在后悔了。但你自己看看你说了什么,在同我相处的那段日子,你也渐渐地心向我靠近?”周则景笑了起来,
“你说的向我靠近?是什么意思?说得是这个自始至终都带着虚伪的面具同我说话的你吗?那个到最后,到你的面具遂裂,到你的谎言已经再也遮不住你的身躯的时候也没哟一丝悔过的你吗?是那个到最后也不死心仍然想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说服我加入你的项目的你吗?”
周则景笑着,她愈笑愈苦涩,愈笑愈愤怒。舌根发苦,视线也有些模糊了,她原本以为快要忘记的事情,宛若洪水一般一股脑地奔腾出来。
“在这几年里,你只是冷漠的,观察着我,为了测试你的系统的准确性,你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深陷恐惧,你刻意接近我,引导我,你站在上帝视角,冰冷地扫视着你脚下的众生,你监视着我,看我挣扎,看我如何测试你的系统,看我如何喜欢你,如何被你耍地团团转,那时,你心中一定很得意吧,有一个傻子不旦可以帮你测试你的程序,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爱上了你,让她服从你,易如反掌——”
“我没有!”裴琼枝焦急道。
这是周则景见他第一次语气如此强烈,他似乎是真得慌乱了,踩着周则景的话喊道。
“但你的行为就是这样体现的!”周则景飞快地打断道,“就算你的情感变了,你没有这样想,但是你的行为并没有因情感而改变,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利用我,你始终按照你原先计划好的,那个利己的计划进行着,不会因为你的情感改变,那样的情感又有何用?”
裴琼枝没有说话,他沉默了。
周则景言语之中的讥讽意味更加明显,她一字一顿,“你应该承认吧,你这种人,根本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也根本不配谈感情是什么。”
裴琼枝的心口一阵刺痛,那日,在太医院的时候,那股胸口熟悉的阵痛袭来。
四周此时一片寂静。
随着天色渐晚,黑暗渐渐将两人的身影吞没。绝望在四周流动。
“对不起。”裴琼枝的喉结一动。
“我之前做错了,是我对你不起。”
“你说得对,或许,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感情……这辈子,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在你走后,那种剧痛,传遍全身,感觉下一秒心跳就会停止。”
裴琼枝重新抬起头,“但是,阿景,错误的代码是可以删除后解构再来,对我来说,人也可以。你不原谅我是应该的,什么都挽回不来我对你的伤害,但是,哪怕是为了折磨我不让我好过,给我这个机会,补偿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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