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听到周则景问这个,古舟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不自觉攥着自己的衣袖,“我是逃出来的!”,她抬起头说道。
一瞬间,刚刚古舟下去的情绪又重新涌了上来,她的眼眸似乎又红了,她慌不择路,一把抓住周则景的胳膊,“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你是要把我送回到哪来去吗?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她身子瘦小,方才情绪一激动,险些站不稳。周则景赶忙将她稳住,“你先被激动……”
古舟拼命摇了摇头,她的眼眶又盈着泪水,扶着周则景的胳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古舟泪眼涟涟,语气中喊着绝望,“请您不要……不要讲我送回去……我不去哪里……古舟求您!”
说完她正欲磕头,吓得周则景赶忙抓住她的肩膀。
“好!你先别急,我答应你,不会送你回去,你先冷静!”
古舟被周则景遏制住无法磕头,只能垂眸无声的流泪。
周则景蹲着,她跪着。
古舟将全身的力气依靠在周则景身上。
周则景赶忙将她扶起。
古舟轻轻拭着泪,低头不语。
古舟的神经实在是敏感,好不容易给她哄的情绪好点了,轻轻一句话又让她激动的陷入应激状态。
周则景想起她刚才对自己的搂抱,在哭泣的时候将自己浑身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她对周则景,展露出了出奇的信任。
周则景不愿意刺激她,最后犹豫片刻,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能给我说说为什么你大半夜也要逃离那个地方吗?想要留下当然可是,只是我需要知道为什么?”
古舟双眼通红,沉默了片刻,最后缓缓撸起袖子。
一道道鲜红的斑痕印在古舟的地方手臂上,触目惊心。
古舟哽咽地说道:“我的腿上也有。”
古舟皮肤白皙,生得也很好看,那一道道红印在她的手臂上衬得尤为明显。
她的手臂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周则景一眼便能看出,这是类似于经纪一样的东西抽打身子,留下的痕迹。
周则景有些惊讶,她瞳孔微颤,“她们打你?!”
古舟缓缓点了点头,“怪我的。我做不好事,笨手笨脚的………”
“每次洒扫误了时辰,或是师叔们发现我懈怠了,就拿木荆抽我……让我跪在堂内,让所有人看着……不让我吃饭……”
古舟低着头,“我是孤女,从小被抛弃在道观里,平时干些粗使的活计,观内会给我留一碗饭吃,可是……她们知道,我除了这里无处可去,她们对我肆意打骂,我原本不敢反抗,忍了这十几年,但也总有忍不住的一天,就在昨夜,我将我计划了十几年的出逃计划,实行了,我想好了,就算在荒郊野外饿死,也不能任她们在凌辱我。”
“只是我没想到,我刚逃出观没有多久,便被强盗掠去,观主说我离开观内一日也活不成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命,只是自由了一瞬便要落入贼人之手。”
周则景心情凝重。
她突然想起自己初遇古舟那次,她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点着灯火。她那瑟缩着的身子,在寒风中战栗。
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现,她恐怕当时已经……
古舟突然抬起头,她的目光直直冲向周则景,眸间闪过一丝亮光,“后来……就遇见你了。”
她的目光灼灼,期望着周则景的回应。
周则景抚上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
古舟是自己逃出道观的,是因为不忍虐待。
她突然想起,她当初看古舟失踪的时候观内的人的证词。
据裴琼枝记录,她们最后一次见到古舟是在用膳的时候,发现却是在第二天白天早课。
周则景最开始读这段笔录的时候就觉得很是奇怪,这说明:古舟失踪了一晚上,并且无人寻找。
当时周则景就感觉到了,失踪的那位在道观中似乎并不受待见。
如果观内众人没有发现古舟的失踪,那么说明古舟在浮云观属于是无人关心,没有朋友,甚至可能没有能说的上话的人的状况,所以她的消失无人发现。
如果她们发现了古舟的失踪,却可以没有寻找,那说明什么。有二种可能,一是观内的人根本不在乎古舟,所以及时察觉到古舟的失踪,也懒得晚上寻找,所以她的消失,无人在意。
二则古舟经常失踪,她或许是经常遭受打骂无法忍受,自己躲起来,第二天再出现。所以众人对于古舟失踪一晚上习以为常,所以不再寻找。
但是无论是哪种可能……古舟这个人在道观内的生活一定是不好过的。
这与她方才说的也是吻合的。
周则景面色有些凝重。
她轻声对古舟说:“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回去的。这些天你就暂时留在我这里,之后的事,我再帮你想办法,你想跟着我,还是出去外面,都可以。”
说着,周则景离古舟稍微站远了点。
古舟听了这话,明白了周则景的意图,她又再次拉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周则景说:“只是让你回去休息而已,我现在要和殿下讲些话,只是暂时离开一会,我不会抛下你,一会就去找你。”
说着周则景回头看了下裴琼枝。
从周则景和古舟对话开始,裴琼枝的目光失踪紧紧跟随着周则景,不曾离开,他时刻关注着周则景的一举一动,要将她的一切隐在眼眸中。
周则景一回头,裴琼枝便立即开口:“白露,带她离开。”
候在外面的白露立即走了进来,他走到古舟身边,低声说:“姑娘,走吧。”
古舟还是有些不情愿,红着眼对周则景摇头。
周则景无奈,“我不会抛弃你的。”
古舟又摇了摇头,不愿意离开。
周则景看了下门外,“这样吧,你在门外等我一会儿,我很殿下说完,就带你回去。”
古舟沉默片刻,许久才点了点头,缓缓走出了营帐。
周则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裴琼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觉得她说得话是真的吗?”
周则景想着自己之前的分析,“我觉得可信度还蛮高的,伏云观确实有虐待古舟的行为。”
周则景回头看裴琼枝,“殿下今天去了伏云观,我方才听你描述,这伏云观倒像是个讲求自由从性,不作过分约束的道观,全然听不出,暗中却做着鞭笞人的这等酷刑。”
裴琼枝笑了一声,他垂下眸子,叹气道:“这也是怪我,奈何草草一面,没有当时发现这道观的端倪。”
“我不是在怪你。”周则景面色凝重,“我是在疑惑,她们私下如此狠辣,表面上却要将道观伪装成一个颇具仙风的道观,甚至还定了观中人员来去自如的规矩?”
若是只是想隐瞒私下的狠辣,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裴琼枝眉间一挑,“你是想说,伏云观背后有秘密。”
周则景深吸一口气,“不仅如此,观中道长的证言已经不可信了,这个伏云观,有问题。”
裴琼枝若有所思,“你之前与我说过,怀疑这无头尸是宫外人,已经确认越山这几天被封锁的情况下,那么那具尸身最有可能,是伏云观中人。如今伏云观中人进行了隐瞒,那么怎么才能让伏云观的人说真话呢?”
随即裴琼枝道:“不妨让门口那位姑娘亲身去对峙,有了人证,任她们百口也莫辩。那伏云观的人怎么可能不说真话。”
“不行。”周则景想也不想地说道,就古舟这个一提到伏云观就崩溃的状态,她怎么可能再愿意回到伏云寺。
周则景看向门外,此时帐中紧密,周则景透过一个屏障,仿佛能看到门外,带着急切、不安等待着她的古舟。
“她不能跟我们去,她受不住的。”
周则景转头认真地对裴琼枝说,裴琼枝像是早就料到周则景会这么回答。
裴琼枝似叹似笑对周则景说道:“阿景对她真是好啊,就像是家人一般。”
周则景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成为家人。虽然我嘴上对她说着,你想要跟着我也可以。但是……深宫你是知道的。”
周则景笑了一下,她自己一睁眼便在这一重重宫墙之内,以前周则景酷爱旅行,爱全世界欣赏新奇,但是她这辈子可能就也只能活在那一隅了。
她是遗憾的,所以她不喜欢古舟跟着她一起。让古舟与他一起回后宫并不困难,无论是求助裴琼枝还是沈氏,周则景觉得她们都会答应。
只是,古舟生前被困于道观内,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好不容易逃出一方天地。
“她还是不要跟着我,随意去民间,干个什么营生,都是好的。”周则景淡淡道。
裴琼枝听了周则景这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动,他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随即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没关系阿景的,她不能跟着你,我可以陪着你,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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