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女子共十分绝色，七分在我白玉城。”
说书先生醒木一拍，茶楼里的诸位看客皆跟着鼓掌叫好起来。
“世上谁人不知，我们白玉城城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去仙京走上一转，便迷得那些熟读仙规道矩的仙君们晕头转向。更何况，我们白玉城富比天下，城主又最疼这个宝贝女儿，那上心得哟，真是手心捧着都怕碎了。平日里出行，身后怎么着都得跟个十来号人。”
“就这么一位娇娇佳人，诸位可知她看上的，能是什么人？”
城姬的八卦那可不是随处都能听见的，一听到要讲这等秘事，看客纷纷竖起了耳朵，连带着茶楼的小二、厨子、楼外的卖花老妪都停下了手中事，挤到人群中，听那说书先生的后文。
“要我说，她看得上眼的，必是出身仙门三大世家的仙君！”看客里有人喊道。
说书先生泯然一笑，摇摇手指：“非也。”
“咱们这宝贝城姬，看上的，是那位温润如玉、名贯仙京的公子楠。”
看客一片哗然。
公子楠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仙帝最最疼爱的一位皇子，为人儒雅，自小跟随抚州陆家修习医术，传言说他妙手回春，起式之间便能复魂魄、肉白骨。仙帝年号逢春，有枯木逢春之意，膝下子孙中，唯有公子楠名里带了个木字。
城姬若看上的是这位，那和想当问鼎仙门的仙后，有何区别？
“不可能吧——”看客里刚有人朗声质疑，便听说书先生轻了轻嗓子。
“诸位莫急，若诸位有常住白玉城的便能记得，去年仲秋开始，一向爱拉开马车帘子看风景的城姬长达半年时间都紧闭车帘。坊间传言那时城姬大病初愈，白日嗜睡，其实非也。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马车里就藏着仙门贵胄——公子楠。”
“去年白玉城突发瘟疫，城主重金请来抚州陆家门下的医修替城民看治。彼时，公子楠微服私访，假作寻常医修，好巧不巧，城姬发病时，医馆里恰好只剩下他一位坐诊。”
“公子楠那是何许人也？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他与城姬站在一起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都说了是去年仲秋的事，两情相悦，那为何仙京不来我白玉城提亲？”看客问道。
说书先生折扇一开，晃悠两下：“城姬看上他时，尚不知他出身仙门皇室，也更想不到这位仙门谪仙般的翩翩公子，竟与人花前月下时，还身负婚约。”
霍——整个茶楼的人一片骚动。遥远如天边月的仙门皇子隐姓埋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和城姬谈情说爱半年就已经够让人炸裂了，现在还说这位传言里谪仙般的人物竟是有婚约在身，那和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明栩安在二楼雅座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楼底下那群看客彼此争执、自我说服。隔着珠帘，他的旁桌此前安静听了许久，听到此处也不免参与议论。
站在桌旁的那位黑衣男子手抱在胸前，难以置信：“不论真实与否，白玉城竟如此自由开放，城姬的八卦也敢拿到茶楼里肆无忌惮的讲？”
明栩安听了，吐口瓜子皮，对此见怪不惊：“这可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连带着这话本子，都是她请人写好了，亲自交给说书先生宣传的。”
黑衣男子一脸不赞同：“她一介女子为何如此不顾名声……”
明栩安淡定道：“自然是要毁掉那位负心汉的名声。她不好过，谁都别好过。”
黑衣男子还要再说上几句，旁桌坐着的那位脸上罩着银面，大抵身份尊贵不便露脸，抬抬手便止住他的口。
只听面具之下的那位冷冷道：“小城池的计量，终究上不了台面。”
明栩安闻言顿时挑眉，抬手撩开挡在二人间的珠帘，冷笑一声：“你说什么？”
*
宛如白玉雕成的手摊开，接过一只淡紫鎏金的镯子。
“你把它放在阳光下，便能看见其间金箔做成的是一只金凤。”崔璃道。
明轻烟将镯子举起，微眯了眯眼，夸奖道：“真好看。出师首作就能做得如此精致夺目，不愧是我小璃。”
崔璃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挽住她的胳膊撒娇：“我的第一件作品可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前几日你做了噩梦，我特意将玉里浸了几日安神香，此后你若再做梦必定又香又甜。嘻嘻，我待你这么好，以后明大小姐可得罩着我，让我在白玉城横着走呀～”
崔氏一族专工玉器，而盛产玉石的白玉城就是他们最重要的材料来源。
明轻烟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以后白玉城里谁也不敢欺负你。”
二人正打趣说笑，忽而听见屋外随柳的大呼小叫。
“小姐小姐——”随柳拽着褥裙，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少主他……”
方才还和崔璃眉开眼笑的明轻烟拉下脸：“明栩安他又闯什么祸了？”
“少主在茶楼和仙军的人起了冲突，还说要拔剑比试！”
明轻烟眉心猛不丁一跳，脑海里陡然闪过梦里那个身形狼狈、断了腿的明栩安，和坐着战马、高高在上的身影。
“你那位好哥哥有几次出门是不挂彩回来的？”崔璃白眼一翻，她朝明轻烟道，“仙仙，咱们别管他，省得每次都替他处理那些烂摊子。”
白玉城少主惹是生非是出了名的，他整天最爱提柄剑走街串巷、“行侠仗义”，闹得街头巷尾鸡飞蛋打。
“可少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随柳急道。
“那就让他挨顿打，正好长长记性。”明轻烟蹙眉说着，脚上却是往门外迈去。
崔璃见此跺跺脚，只得跟在她后面：“这个少主，也不知以后还要给你惹多少乱子。”
*
崔家铺子离茶楼不远，明轻烟匆匆赶到时，明栩安正梗着个通红的脖子叉腰怒骂。
“白玉城虽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踩就能踩的！”
“这里不归仙门管辖，犯不着在你们面前伏低做小！”
“就凭你们这些自视清高的仙门走狗，来啊！拔剑啊！有本事比划比划！让本少主看看你们是个什么狗东西，也敢小看我白玉城？小看我妹……”
明栩安的“妹”字刚冒出个开头，余光就瞥见楼下的大门口，闯进来一袭红衣艳艳的身影。他仿若被掐了喉的鸡，瞬间哑然无声。
罩着面具的人顺他视线望去，正好瞧见楼下仰头望来的一张明媚的脸。
“我的小祖宗诶——”明栩安低声叫苦，忙不迭的跑下去接人。
明轻烟由他掺着，行至楼上。
二楼雅间只有五人，其中四人站得笔直如松，一眼望去便知是军中人士，然而最惹人瞩目的，却属那位至始至终都坐在雅座上，未动分毫的身影。
身形与噩梦里的人有几分相似。
明轻烟定在原地。
明栩安见明轻烟愣住，立马将她护在身后，朝对面吼道：“见到城姬还不起身行礼？！非逼本少主拔剑不成？”
说着他一直挎在背上的剑被他一手拔出，寒光惊人。
方才一直沉默寡言的人终于开了口：“城姬在外若不能管教家兄，我仙门不介意代劳。”
声音清冷，眼底流露出与生俱来的傲然。
这声音……分明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明栩安不知身后自家妹妹的所思所想，还耍着嘴皮子道：“仙门的威风真是够大，来了我白玉城还想着立规矩，怎么着，打算顺便收城税不成？”
“规矩立给守规矩的人看，不给无用之人听。”
“谁要你仙门的破规矩！我白玉城虽小，也轮不到仙门指手画脚！”说着，明栩安右手剑花一挽，架势十足的欺身向前。
只是他还未走近两步，便见对面随手袖口一掀，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无形的灵力拨到了一旁，再从墙上几经弹落到地面。
明栩安：……出师未捷身先死。
“够了。”明轻烟上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发颤。
她咽了咽嗓子，故作镇定的望向那位座上人：“殴打白玉城少主，你可知是何重罪？”
一旁的黑衣男子见此，帮自家主子辩解道：“我家将军本无恶意，是你们少主步步紧逼。方才将军若不出手，难道白白受你们少主一剑吗？”
明轻烟瞟了一眼并无大碍只是痛的呲牙咧嘴的明栩安，知自己理亏，只道：“尔等未着银盔，为首者又带着面具，身份不明。我们少主见此心怀疑虑，出手试探一二罢了。”
“你……”
面前之人巧舌如簧，明明是对方先动手，偏偏说成了他们的不是。
“若真无恶意，何必遮掩？”明轻烟趁势说着，目光盯住那个端坐上位的人，故意走近几步，用手指向他的脸，“既是仙军，为何不敢示人？”
余下四名仙军见此，纷纷警觉，握紧了腰间佩剑。
对方却微微偏头，站起身来：“城姬身份虽然金贵，却不足以质问仙军行动。”
明轻烟看着他的身形，脑海里骤然闪过梦境里那人纵马攻破大阵的场景，这熟悉感几乎叫她窒息。
她忍不住愤怒和恐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你到底是谁？！”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指间微微发抖。
对方为她这莫名其妙的语气而疑惑，正要后退一步，却不妨被她出手一撩，趁机扯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当啷”落地。
鼻梁高挺，眉眼冷峻，此人果然与梦里毁灭白玉城的仙军统帅长得一模一样！
谢胤面色不虞，看着眼前怔住的女子微微蹙眉，沉声道：“看清楚了吗，城姬？”
哪知传言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城姬，忽然双腿一软，两眼一黑，在他面前直直栽了下去。
[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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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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