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景行韬

“驾!”

“驾……”

目之所及处,从南渡城的方向来了五六个人,一身墨色的盔甲看着很有重量。马蹄落地沉重,但是跑的很稳,便是在茶寮边突然被勒停也不影响原地踏了两步便站稳了。

“石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石荒看着大头朝他拱手弯腰的男人,侧身避开了礼,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后还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便也如实问了,道:

“这位将军客气,不知如何称呼?”

一身风霜,魁梧高大的男人未曾放下手,“末将霍承广,镇南军里管前锋营的,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迎接石大人入营。”

这武将说话太过直白,石荒反倒是有些无奈。笑笑,道:“霍将军,莫再称呼什么大人了,石某辞官多年,如今布衣一个,不过在白鹿书院认个夫子的职位。霍将军可唤在下石家主或石先生。”

霍承广想了想,抱拳,“那便是石家主。”

石荒点点头,余光瞥见不远处骑着马匹溜溜达达赶来的某个人,有些生气对方怂包一个,但是换了他自己估计也是一样的做法,这气又生不起来了。

霍承广见石荒盯着他身后面色有异,循着视线转身看去,刚好看到一个青衣蹁跹的男人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无声,银白的束腕和腰带勾勒出来人健壮的身躯。霍承广眯了下眼,不经意和对方对上了视线,虽然只是一瞬,但是霍承广一瞬间便汗毛倒竖。这是个高手,一个见过血的高手。

霍承广侧过身子,手状似不经意地搭上了腰间的刀柄,结果就听到旁边这个小丫头对着来人拱手作揖,喊了一声:“墨先生。”

“嗯。”墨春生应了一声。

霍承广:……现在的书院招教书先生的要求已经这么高了吗?

不过白鹿书院……霍承广突然想起来,这家书院还是很有些名声,他长居军营也听说过。如今书院的院长,好像是那位颇负盛名的帝师大人?在民间颇有贤明,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营中不少士兵都希望能将自家孩子送进白鹿来着。

想起这一点,霍承广搭在刀柄上的手并没有放松,但是在人过来后退了一步,任由对方站到他刚刚的位置,和石家主面对面。

在石荒眼神问询下,墨春生将手里提着的两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石荒鼻子耸了耸,他好像闻到了烤鸡的味道?

墨春生轻笑一声,又在石荒抬头看过来时收起了笑容,道:“这家烤鸡的味道不错,大老远就闻到了,买来试试。”提了提手里的包裹,石荒接了过去。

入手的时候闻到了另一股不同于鸡肉的香气,看了看下面挂着的一只油纸包问道:“这个呢?”

“一点酥肉,应该是你想吃的那种,闻起来像是之前做过的那种,还有几个包子,野葱荠菜山猪肉馅儿,听着还挺新奇。我看买的人挺多的,干脆也买几个来试试。”

听着这些不走心的理由,石荒没忍住笑了。

但是东西还是收下了,一来闻着确实很香,二来东西还是热的,甚至还有点烫手,想来味道不会受什么损。

“先入城,我要去一趟镇南军军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石荒问道。

墨春生闻言立马低头,撞进石荒不闪不避的眼神里。

月临竖着耳朵听着,闻言看了一眼墨春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她也很好奇,这位她从未听说有出现过的来历神秘的墨先生会不会去?月临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惜她如今还是大家闺秀一个,能把自己插进这个未来搅起几多风云的一年甲壹班里已经花了她很多功夫,实在是没有余力去调查一个金刀客的来历。

谁知墨春生和石荒对视良久后笑开了,笑容深入眼底那种很是真心的笑,让他整个人多了人气儿,变得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了。

“我不太想去,我就留在城里逛逛,你带着这群小子们去长长见识吧,”

石荒欲言又止,最后碾了碾牙,暗道自己鬼迷心窍,心下暗叹,点了点头,“行。”

于是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霍承广一行人骑着马领着白鹿书院一群师生们入了南渡城,石荒先是带着一群人到了墨春生找好的客栈把东西都放下,随后石荒带着学生们离开客栈跟着霍承广几人又绕道西门出城去了。

天色尚早,墨春生独立窗边看着马车远去,嘴角噙着笑,眸子染上了温润的暖色,甚至有些炽热。

他的小荒爷啊……心太软了。

披着燥热的阳光一路风尘仆仆来到城外军营里,马车停下后石荒钻出车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营地门口冲他呲出大板牙笑得明朗的景行韬,这位大周久负盛名的镇南军掌权者——靖王。

托当年南下时那一笔笔天价的军备账单,石荒对这位有实力有脑子的王爷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石荒下了马车后朝着对方拱手作揖,“白鹿书院石荒,拜见靖王殿下。”

景行韬受了半礼,大跨步走过来把人搀起来,那热情的模样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知己,“石家主不必如此客气,你我相识多年,又有西南共事的经历,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

石荒手中执扇,感受到肩上沉重的巴掌,努力维持住逼格,没有因为对方拍在他身上表达友好的两巴掌把人一脚踹开。

不愧是当兵的,不愧是能穿着50斤的盔甲还能健步如飞的狼人,这巴掌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不是没看见对方眼底的试探,不过石荒不在意,只是抬抬手示意身后下马车的学生们朝着靖王行礼打招呼。

军人的豪爽和直白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靖王只是不在意地摆摆手,回头就拉着石荒入了营,营中寻了块空地摆了烤肉和酒,等在一旁的还有几位镇南军的各大小将领,看着石荒的眼神过于热情,甚至让石荒感到开始社恐。

他不怕棉里藏刀的试探和刀光剑影的厮杀,反而是对这种不带恶意的友好无所适从。

走完了一圈,灌了个水饱,石荒做到位子上后长舒一口气,辛亏来的路上吃了老墨给他带的东西,也幸好这些年跟着墨春生把酒量练出来了,不然就这么几大碗烈酒下去,他就是酒量再好也得失态了。

景行韬坐在上座,半偏着身子看着石荒神色如常地坐下,还能有余力挑走了学子面前偷偷拿酒换了内容的茶盏。

“石家主。”

石荒没收了未成年掩耳盗铃的烈酒,笑眯眯地盯了带头的赵明克一眼,看得对方低下头拿脑袋上簪着的竹叶对着他,心里哼一声,更加打定主意不能让这群皮猴离开视线。闻言转过头看去,听到景行韬问他:

"自打石家主辞官归隐,民间便再也没了石家主的音讯。得知石家主入了白鹿先生当先生我也是吓了好一跳。石家主这是又想起当年还是太子少傅时那段教书育人的日子,当真有了好为人师的毛病?“

石荒笑笑,“不过还个人情。”

景行韬闻言挑了下眉,恍惚想起久远之前的一段记忆,再看向石荒的眼神多了一抹兴味。

“是令尊令堂去世时的事情吧?”

景行韬压下嘴角的笑意,神情多了点肃穆。“没记错的话……石家主当年所受打击颇大,听闻之后陷入了好一场昏迷,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情对吧?人情也就是在石家主昏迷期间欠下的吧?”

景行韬慢悠悠地问道:“石家主是都想起来了?”

石荒在学生们惊疑不定的眼神里自顾自地斟了一杯热茶,于是学生们眼神转向了在军营里不光泡出了茶水还端了上来的小栓子身上,各种意义上来说,石先生家的这个护卫也是真的强。

尤其是不会看气氛的这一点。

“呼——”石荒吹了吹热气儿,嘴角抿了三分笑,续上了刚才的话题。

“没有。”

景行韬:……没有你嘚瑟个屁呀?!

石荒端着烫手的茶盏,稳稳当当。隔着袅袅的水蒸气,眼里是有些扭曲的人影。“说起来,虽然石某不记得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了,但是我石家还算有点家底的,有不少人能替我去记很多事。”

向来以孤家寡人闻名的靖王爷嘴角扭曲了一下。

景行韬猛地灌了一大海碗的烈酒拿在手里,皮笑肉不笑,“石家主早前写信是想让学子在营里替将士们每人写一封家书,再由你们游历的同时送出去对吧?”景行韬慢悠悠地嘬了口,感受着口腔里凉飕飕的酒味,笑道:

"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你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在营地里胡来?现在想想,对我们的士兵而言,这却绝对是一个千金难买的机会,毕竟大部分驿站对于军队里的信件,其实不太想送。“景行韬摊了摊手,道:“大部分时候那些信会被原路退回来。”

“这是为何?”

突然想起一个温和到没脾气的声音,连尾音也是和和气气的。

石荒转过头,看到某个道士一身清霜赛雪地在他身边坐下,捞过一旁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毫不见外。

但是……

石荒扫了一眼那只做工粗糙的棕灰色的陶盏,要不要告诉他里面装的是烧心灼喉的烈酒呢?嗯,不要。

“没办法,”景行韬眉眼间显出了真情实意的无奈,还有些惆怅,“镇南军的士兵并不是在奔袭、在训练、就是在战斗,哪里来的空安安静静地写信?还是一群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老粗,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就算祖上烧高香了。所以信纸啊,信封上啊,经常脏兮兮的,或者是血呲呼啦的……反正信被退回来我是一点都不意外。”

“噗——咳咳咳咳……”

耳边是静生被烈酒呛到的声音,脑子里冒出的却是被泥水和血渍弄得脏兮兮的将士们的家书……石荒咬牙看向景行韬,很难不怀疑这狗贼是故意的!

石荒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一侧的学子们,笑得很“慈祥”。

“为师和王爷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对吧?这是你们的第二场考核,考核内容:将士家书的书写,寄送,如果可能,记得回访有没有回信;考核时间——”

离得最近的赵明克打了个冷战:“先……先生,您别这么笑,我有点儿……”害怕!

石荒笑着说出了让学生们绝对笑不出来的话:“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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