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审

等石荒走出最后一家卖瘦马的居所,已经是月色明朗,华灯初上了。

石荒慢悠悠走出巷子,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懒腰,小泉子打着灯跟在后面,无声无息地。

马蹄声“哒哒”在深巷响起,回音清脆悦耳又令人心悸。

“33,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宿主,你要相信你自己。”

意识海里两句话,一匹黑马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里,墨色的人影骑在马背上奔来,驶到两人身边时勒住缰绳。

石荒停下脚步,小泉子提着灯笼站到身边。

“吁——”

哦,这声音很耳熟,石荒挑眉看过去。

谢寒江下马朝着石荒拱手,道:

“大人,鸿胪寺来人求见大人。”

“鸿胪寺……”石荒眨了眨眼,末了反应过来,大抵是联系北齐那边要人的消息来了,虽然90的概率北齐不可能放人,但是面子还是要做足的。石荒背着手慢悠悠踱步,抬着手又打了个哈欠,然后退回来,直接翻身上了马背,道:

“走,回。”

谢寒江拉过缰绳,签着马往回走,小泉子走到另一边打着灯笼跟上。

“宿主,你刚刚是迷路了对吧?”系统突然问道。

石荒眼神闪了下,刚刚从巷子里出来时他确实是一时之间没能分清方向,随缘乱走,但是他会承认吗?荒爷也是要面子的。

等到看到长安巷子里灯火通明的一栋楼时,石荒已经困得不行了,勉强自己翻身下了马,晃晃悠悠地踱进楼里,门口守门的士兵目不斜视,看着十分精神。石荒甚至多看了他们两眼,居然是真精神。

鸿胪寺来的人石荒半点印象没有,当然了,整个鸿胪寺他见过的好像也只有那个人到中年有些谢顶的鸿胪寺卿。

倒是随同而来的另一个人,石荒还有些印象——

“大理寺主簿花盈袖?”

“太傅大人好记性,正是下官。”

那笑盈盈一身红衣风流倜傥的,不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花盈袖又是谁?其实石荒不大记得住人,但是花盈袖这个名字太过特别,透着诗意的同时略显弱气,不大符合这个人宽肩窄腰一米九的个子。

偏巧,又碰到了。

“大理寺的人怎么来了?”

石荒慢悠悠走到一旁,顺手自己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了,不怎么讲风度仪态地翘着二郎腿,还把一只胳膊挂在了椅背上去。

“托大人的福,”花盈袖大红的常服显得这人面红齿白地,但是发冠上插着的却是一支笔杆,雪白的毫毛尖儿乍一看还挺锋利。

“秦王派了不少人手给大理寺,下官倒是能走得开了,端州的消息传回圣京,上边儿让下官来协助太傅大人查案,就做个记录,王爷的原话是:那要死不活的东西怕是压根儿没想起来要写述职报告,你去给他当个笔杆子,把看到的东西该写的写下来,别他自己玩儿得爽快了回头一问三不知。这不,下官也来跟着大人干活儿来了。”

这人说话油腔滑调的,但是难得配上一张笑意微微的年轻的脸,看不出有几分谄媚,举手投足给石荒的感觉倒是比肖泉好多了。

“行,一个也是跟,两个也是跟,那你就跟着吧。”

石荒大手一挥,就这么准了。这才转头看向旁边精瘦的中年人,不得不说,这下巴上的山羊胡长的是真好看,石荒摸了摸自己刚刮过的下巴,有那么一点点胡茬子,嘿!这胡子……他羡慕。

“大行令那边儿又怎么了?齐国有消息了?”

石荒打断了来人的自我介绍,直接问道。

山羊胡闭嘴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闻言道:

“讣告发到北齐,但是北齐道是契约早成,没有范辉的道理,要想让太子提早归国,除非按照北齐早先定下的契约重新签订停战协议,不然就接着打,到时候两国交战,先杀太子祭旗。”

四周人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石荒倒是闲散地打着哈欠,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早在他们意料之中。再说了,太子要是现在就回来了,剧情提前了十年,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别真是拿自己给人踮脚送上龙椅?他疯啊?

想死也不能死得这么憋屈。

石荒手动了动,眼神看向花盈袖,手指在侧边空地上点了点。

花盈袖愣了一下,随后搬来一张桌子,将随身携带的笔墨摆好,石荒蘸墨提笔,龙飞凤舞地在纸页上写下一堆东西。旁的人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也不敢看。倒是靖王不知何时来的大堂,悄无声息地走到石荒背后,看着他纸上的内容挑了下眉,看向石荒的眼神有些揶揄,还有些不可思议。

石荒放下笔,待纸上墨迹干涸以后,手一伸,身后便递来一只信封,石荒将信纸折好放进去,递给鸿胪寺来的那人,道:

“把信带给你们大人,最好在早朝的时候交给他。后面的事情都在信里了,要怎么做?要不要照着做?让他们自己跟秦王去商量着来,本官反正是只管西南这边的案子,朝廷上的事情自有六部分担,有没有我都一样。让他们不用管我这边,反正我自己知道把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都揪出来清理干净,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是。”山羊胡双手接过石荒递出去的信封,没有再问,石荒让小泉子安排了住处带人去了。

回来时小泉子说是楼上的鸨母要见石荒,石荒眯了下眼,回头对上了景行韬“果然如此”的眼神,两人相对无言,石荒挑了下眉,景行韬压了压手,石荒懂了,于是道:

“天都黑了,没空见她,明天再说,今天该吃吃,该睡睡,别让人吵着本官,我要睡觉。”

说完丢下大堂里一堆人,石荒挑了一间空余的房间,当真上床睡觉去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许久,景行韬低头笑了下,道:

“散了,该收拾的去收拾,该吃饭的吃饭,想睡觉的去睡觉,今晚估计会有人送钱来,动静都小点儿,散了散了。”

挥了挥手,景行韬也走了,倒没走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出来一张卧榻摆在廊下,轻纱一挂,还当真看不出来哪里藏着个人。

见月楼的这一批镇南军在石荒的“钞能力”下都卸下了厚重的铠甲,换成了一溜的绸缎黑衣,内力穿着轻便柔韧的锁子甲,披风一挂,武器也被遮得严严实实,乍一看见月楼就像是一座该藏在黑暗里的杀手楼子一样。

第二日,大门被敲响。

方清平回来了,带来了一沓状纸,字字泣血。靖王翻了两张便看不下去了,转手递给还在醒盹的石荒。

石荒接过来拿在手上,照样是拖了把椅子歪歪斜斜地坐着。花盈袖拿着一支细细的炭笔和一本空白折子立在他身后,偷眼觑了两眼内容,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些事儿要都是真的,那这西南道怕是要乱。不过父母官丢了这许多天,底下百姓依旧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日子还是挺奇怪的。不曾听闻有百姓闹事,不曾听闻有人过来试探。

倒是听到底下军士议论前两日有个憨憨过来询问,当真以为见月楼大逆不道敢买官鬻爵了。

石荒也不拦着,敞着拿在手上,谁想看就自己看,等日升中天,晴空万里了,后院传来了饭香,石荒这才将手里一沓看完,然后随手放到手边桌上。

“把薛七娘和翠翠带过来。”

景行韬使了个眼色,一脸络腮胡的霍将军带着人去房里将瘸着腿的薛七娘和还梳着双丫髻的翠翠带了过来。

翠翠一脸懵懂天真,抬头对上一群人的目光后躲到了薛七娘的身后。

“薛七娘,这些日子想好了没?关于端州,关于汉阳府,关于时怀韧,你有没有什么是能告诉本官的?”

石荒说话的语气十分和煦,花盈袖听得暗暗称奇,自由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对一个风尘女子说话竟是这般温和?虽然她那双腿好像是被石太傅打断的,但是石太傅一个文官,不到逼不得已想来爱惜名声不会亲自动手。那么这个薛七娘,肯定很可疑。

殊不知,整个屋子里却只有花盈袖一个人天真地以为石太傅真的是个好人,以为他温温和和的样子一点架子没有。

薛七娘低着头,沉默不语。

石荒不催促不威逼,也不指点什么,只是接过小泉子递来的茶水浅酌小口,茶杯盖间抬眸瞥了一眼,便道: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找个愿意说的来吧,去楼上将见月楼的鸨母请下来。”

上楼的是小泉子,本来谢寒江准备去,见小泉子转身了便也就不动了,石荒多看了小泉子一眼,不置可否。

一身裙钗富贵的老鸨甩着团扇,提着裙角,婀娜多姿地走下楼来,见楼下这阵仗也不敢凑近任何一个人去,眼色还是有的。倒是在方清平身上多看了两眼,随即站到了一旁。

“这位怎么称呼?”石荒问道。

“官爷客气了,奴家姓詹,奴家的妈起了个小名叫可儿,没有大名儿,后来奴家自己管事儿以后就都管奴家叫詹老鸨、詹鸨母,没个正式的称呼,您要不介意,也管奴家叫詹鸨母便是了。”

老鸨讪讪地笑了下,被关在房里饿了好几天,她还能站稳还能自己下楼就不错了。没想到这面嫩的小郎君倒是个心狠的,她还有看走眼儿的时候。

就留下一句话便当真不管了,竟是连口水都没得喝,关起来这几天,房里唯一的水就是之前丫头给泡的一壶茶水,现在别说茶水,茶叶子都嚼干净了。

“詹可儿,”石荒叫道:

“你既然敢叫门那边是想好了要说什么,你只管说,本官听着,是真是假自有判断。”

听到石荒对鸨母的称呼,薛七娘眼波微动,拉着翠翠的手收了一下,翠翠恍若不觉,只管直愣愣地盯着石荒,一副看入了神的模样。

“那……奴家就说说汉阳府这些官儿平日里来楼里不小心说的一些话吧。其实姑娘们也不是爱打听的,但是他们平日里来也不是一个人来。人一多了,一壶酒下去,该说的不该说都在酒桌上了,姑娘们回头把听到的东西再传到我这儿来,听不得的东西我只管叫她们闭紧了嘴巴。到底也是在这些官爷底下讨生活的,所以有时候提前知道一些东西也有好处……”

做笔记:詹可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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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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