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帮我踢下凳子,谢谢。

风吹过,满目萧索。

石荒蹲在屋子旁边,看着他垦出来的一片菜地,余光时不时在栅栏上的蘑菇上一扫而过。

石荒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看着一毛不拔的“菜地”,有些想不通。

菜籽洒下了,是营养不够吗?满山的草木灰,怎么可能不够?水不够吗?泥土不干呐,都俩月了,怎么不发芽呢?

菜地旁边的蘑菇倒是发了不少,可这也不是他种的呀!

话说这些蘑菇能吃么?

试着掰了一盘子水润润的浅灰色的菇,长得像平菇,但是石荒作为一个没见识的,不认识野生平菇,反正吃不死,吃呗。

晚间就烤了俩玉米,再把蘑菇给烤了,行,能吃,味道还行,就看明天还能不能准时醒过来了。

夜色沉下来,石荒突然想起窗台上的稿子,起身去房间一看,纸张落了满地,抬头一看窗户开着。

下午起了一场大风,他忘了关窗,也不知道稿子飞出去没有,这个时代纸张也是奢侈品呐。

端着油灯捡起来,数完后还差一张,趴着窗台看了一下外面,也没看到。

算了哇,恰好丢的是大结局,他重写就是了。

回去接着啃玉米吧。

转身是屋外又起了风,有一抹白影被风吹起来卷向了远处。

石荒听到声音回了下头,桌上的纸张都被他用镇纸压着呢,于是扫了一眼出门了。

石荒没找到的那张大结局被风一路卷着,忽上忽下,时快时慢地卷向了远处,路途遇到荆棘丛被剌了一道口子,然后又接着飞。

直飞到山脉最低处,落到了祓厄江边一处破败的废墟里。飘飘悠悠地跃过了倒塌的墙面,这会儿才算是停了下来。

风停了,纸飘不动了,便摇摇晃晃地坠了下来,覆到了一只染血的手上。

手的主人感觉到了异常的触感,指尖动了一下,但是没能醒来,而是在寒风呼啸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隔天石荒起床后开始沿河下行,有时会发现新鲜的蕨菜就直接掐了,等走到祓厄江边时手上已经提了一大捆鲜嫩的蕨苔。

石荒看着脚底下下奔流的江水,一哭下来光秃秃的,等走到江边才无处下脚了,但是好歹又发现了一条新的路。

但是那场火有这么大吗?直接烧完了半边山?他就只是烤只鸡而已,谁能想到风突然吹那么大?怎么导致火星子被卷向四周的干草堆上,燎原之势一起,拦都拦不住。

好在山下的人来得及时,没有殃及到他的房子。

回去路上在一处崖上找到了一丛正在开花的仙人掌,对这红艳艳的花朵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好感——这可是绿植,活的!

于是在旁边烧焦的枯树上掰了一截木头,把仙人掌翘起来,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挑走了。

回到小屋后把仙人掌种在了菜地旁边,看着鲜嫩多汁的,仙人掌和盛开的红色小花,嗯,春天的气息。

中午抄了一把蕨苔凉拌,就着薛七娘前几日送来的可以保存很久的馕饼吃了,带着一捆麻绳和锄头就出门了。

下午再回来时带回来几棵正在冒嫩芽的柳絮,同样围着他的菜园子种上了。

还特意深挖坑,多浇水,就差直接拿草木灰种上了。

兴奋了两三天,石荒的小院终于有了“春天”的样子,门前屋后都种上了正在发芽的树木。石荒已经想象到了春季结束后绿树成荫的模样了。

靠坐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桃树下,看着头顶上原生的树干,石荒突然发现,这桃树是不是已经快到了开花的时候了?

但是仔细瞅树上的绿芽……没有绿芽。

树干看着不像枯死了,但是确实没有冒芽,或许再过一段时间?

石荒恍恍惚惚地在树下睡着了。

今日衣带渐宽,精神有些不济,时常莫名其妙地亢奋,但是持续时间很短,情绪一阵一阵的。

石荒想着……他是不是终于要把自己熬死了?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到看着昏黄的晚霞里纵横交错的枝丫,石荒知道了,他梦碎了,他没死成。

“唉——”

石荒长叹一口气,然后起身把屋子里吃饭的桌子搬了出来,放在树下,趴在桌上开始写写起话本子。

快完结了,得找个新素材写了。

龙傲天写完了,来个重生复仇流算了。

原主不就是个很好的素材吗?!

夜色暗下来,已经有些看不清纸上的字迹了,石荒收拾好东西起身回了房间。又是洗洗漱漱后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上床了。

屋里有很多落地灯笼,房间确实也不小,但是石荒懒得去动,纯把它们当成是白日里的装饰,一入夜便失去了作用。

月明星稀时,油灯跳了一下,石荒突然就醒了过来。

侧身对着灯盏发呆,越发清醒。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又起身披上外衣拿个手提的灯笼,点着了提着出了门,又去了山顶的凉亭。

灯笼映着越发单薄的身影。

石荒挂好灯笼坐到秋千上,看向一旁黑魆魆的小院,因为没有人气的原因吧?他仿佛还能闻到木料上防水防虫的漆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但是也不是很刺鼻。

石荒看着房子发呆,然后又把视线投像屋檐一角“挂”着的一轮弦月。

看着看着,石荒在凉亭里睡了过去,第二日清晨被冻醒。

接着鱼肚白的天光,迷迷糊糊地四下扫视,石荒突然注意到,这山上唯一长得好的绿树,好像只有它身边的这棵柏树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石荒就醒悟了,他昨日搬回来的那些树,大抵也是活不成了。那棵去年来时正在落叶的老桃树,应该也是死了。

整座大荒山,在他踏进山上的一刻,便已经走向了衰亡,走向了迟暮。

石荒思及这一年的经历,他就像个无往不利的杀手,走到哪死到哪。如今这山当真成了大“荒”山,山上住着的不是荒爷,也不叫石荒,叫旱魃。

传说大荒山有妖,或许以前没有,现在是真的有了。

有一只孤零零的旱魃住在这。

石荒再看向旁边的柏树时,神情有些微妙了。

“你可要活得久一点啊……”

说完石荒本打算抬手拍拍树,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看着自己掌纹分明,手指纤长的手,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眼神里却不带半丝笑意。

都走到半山腰了,石荒突然想起来灯笼没拿,又转了回去。

提着还在燃烧的灯笼走出凉亭,吹熄时余光瞥见角落一抹明黄。细看是一朵蘑菇,伞盖长得及其周正,颜色明艳亮眼。

石荒身手直接把它掐了,拿在手上回家去了。

“今天吃蘑菇。”

蘑菇是吃了,但是好像有毒,这一点是石荒三更半夜在冰凉的河水里清醒过来时意识到的。

石荒看着没过半身的河水,看着身上完好的衣裳。他之前在干嘛来着?哦,他看见了萤火虫,好大一堆,还看见了鬼火一样飘在半空的两只红灯笼,然后他跟着红灯笼走了,路上走的有点艰难。

可不是艰难吗?都走进河里来了,辛亏这河不够深,水也不急,不然他淹死了已经!

嗯……淹死?

石荒慢腾腾地走回岸上,一边拧干衣角,一边走回去,又重新洗了个澡,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石荒拎着一只竹筐开始漫山遍野的找蘑菇。

最后看着一天的收获,石荒陷入了沉思,这山上唯一能长起来的,大抵除了蕨菜就是蘑菇了吧……

连着吃了五天五颜六色的烤蘑菇,石荒不是在河里醒过来,就是在山顶醒过来,还有一次在祓厄江上醒过来,那次还被薛七娘拉回来的。

看着薛七娘煞白的脸色,石荒摸了摸鼻子。

披头散发,穿的还是寝衣,光着脚站在河岸上的大石头上,脚下就是悬崖和江水,是有点吓到别人了。

想死的是他一个,找死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但是要是因为这样给别人留下了心理阴影,就不太道德了。

他没什么道德感,但是偶尔还在有点在乎面子的。

被人推门而入的那天,正好是石荒又翻出了那个眼熟的小板凳——来自驿站的那个。然后想起来被打断的悬梁,石荒决心再试一次。

这次由于外面已经没有哪棵树幸免于难没被他吊过了,于是他直接在堂屋的梁上挂上了绳子。

这房子自建成到现在几个月了,他还没在这儿死过,有点没什么归属感。

于是石荒踩着凳子把脖子挂进了绳套里,今日还破天荒地把头发扎了起来。

石荒熟练地试了试绳子的结实程度,深吸一口气,然后足尖往后一推!

……

足尖往后一推!

……

往后一推!

……

再推!

……

石荒吊着头往后瞥了一眼,余光瞥见了一张厚重的木桌。

啊……忘了,桌子抵住了凳子。

石荒正在考虑要不要换个位置的时候,月光突然倾泻进屋子,在地上投影出一扇门的轮廓,和一个头戴发冠的人影。

那人开门而入时大抵也没想过会碰到一个吊死的红衣人,愣在了门口。

石荒用余光看着地上那抹人影,双方都恰到好处地陷入了沉默。

心跳跳了十五下,人影动了,开始后退,并顺手关门。

石荒急了,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连忙开口道:

“这位兄台,先别急着走,帮我踢下凳子,谢谢。”

门关了一半,然后停住了,又打开,人影重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听着对方走过来的脚步声,石荒……呸!这人走路就没有脚步声!石荒看着人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身后,他甚至好像,可能,应该看见了一片衣角?然后这人伸出了脚,一勾,凳子没了。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淹没了石荒所有的感知,悬空的脚乱蹬了几下后石荒放开了握在绳套上的两只手,任由疼痛从喉咙,从下颌传到头皮,传到心口……

不,没传到心口。

石荒强硬地让理智战胜了身体的本能,他不再挣扎,任由他自己像块腊肉一样荡在空中,疼痛好说,窒息好说,但是他想吐……

无法呼吸时他感觉脸皮肿胀到了要爆开的程度,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挤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石荒余光瞥见那个人走出了房子,但是从影子来看,那个“好心人”顺走了他的凳子。

再然后他失去了视线,好像听到了“咔擦……”的声音?

是他骨头裂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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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