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响,什么东西砸在了马车上,马车被镇地一颤,然后稳稳停在原地。
马车后面荫凉处躲着的一群少男少女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双手齐齐一抬,众人默了。
哦……忘了还被绑着呢。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脑袋叠得整整齐齐从马车后探出头来,想瞅瞅什么动静,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马车上“滑”下来。
碧色锦衣松松垮垮栓在身上,露出了内里雪白的内衬,发丝凌乱,被汗水粘在脸上,发带上垂下的朱红色琥珀珠子映着面上三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抽的一片红润。
平日里半睁的一双凤眼此时凌厉非常,一张白皙的脸上,嘴角的无情看着十分惹眼。
从地上撑着腿站起来,手背抹去嘴角一点血珠,颇有些撩人的魅惑。
美人半损,无妆胜有妆,美则美矣,如果……如果这个美人不是长得那么面熟的话。
有些狼狈的美人一转头,对上了马车上“挂”着的一排人脑壳,预备冲出去的动作愣在原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怒气冲冲。
九双眼睛就这么对视着,你不言我不语,最后还是房菲脸皮厚,笑出一口大白牙,道:
“嗨!书同砚。”
“我嗨你个大西瓜,”书无雁咬着牙盯着这群人,仿佛用视线就能让他们脑袋被盯出个包来,道:
“你们还活着呀?”
曲幽河不解,扫了一下书无雁浑身狼狈的模样,道:
“难道我们应该……死了吗?”
书无雁:……
半刻钟后,马车重新启程,直接往城门处走,马车后面整整齐齐坠了十二个人,三女九男,其中个子最高的两个脸色铁青,落在后面被马车强拖着走。
赵明克木着一张脸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
“还是主动跟着走,被拖着走一会儿你脚会疼。”
元锦楼和书无雁是差不多的狼狈,脸色的伤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对得齐整。
闻言,元锦楼白眼一翻,书无雁冷着脸没理。赵明克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说一句就算了,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跟先生打起来的?”
许来迟怎么也没有想通,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他们没看到,洛如故挨近洛香清,朝他摊了摊手。洛香清看了他一眼,洛如故眼神往后撇了一下,抬了抬眉梢。洛香清懂了,低声道:
“手解开再给你。”
“行。”
洛如故非常好说话,用出吃奶的劲儿压下了快涌到眉梢的笑意。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打起来?!
“那小姑娘拿的是银针,你没伤着吧?”
马车里,动手的墨春生被石荒拉着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查看。
墨春生哭笑不得,一只手按着人脑袋推开,再一次强调,道:
“没受伤,就三脚猫功夫,他们伤不到我,别看了。你要不信,我脱光了给你看?”
石荒细细看墨春生脸色确是一片常色,于是收回手,正襟危坐道:
“没事就行。”
墨春生摇了摇头,把被揉乱的衣服整理好,那几个小兔崽子突然发难是有些让他惊讶,但是几个人加在一起给他造成的影响还不如石荒这会儿拉着他一通查看。
“家主,家中来信。”
马车外,随着符阳扈的话,角落里一只肥胖的灰鸽子被塞了进来。蹦跶了两步后迈着小短腿气宇轩昂地巡视马车内的空间。
晃着脑袋走出几步后一只打手从天而降捏着它“起飞”,鸽子细细两条腿动弹两下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于是不动了。
石荒取下鸽子腿上的信件,一只手捏着绢布,一只手捏着鸽子,匪夷所思道:
“这都喂了些什么呀?肥成这样!回去还飞得动吗?”
说完把鸽子塞进墨春生手里,把绢布展开,对着天光细细扫了一圈。
“有急事?”
墨春生问道。
囫囵看完,石荒摇了摇头,道:
“无事,报平安的。”
墨春生看石荒面色无奈,猜测道:
“催你回去?”
石荒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出来快十年了,你不打算回去看看?”
墨春生问道。
石荒抬眉看向他,嘴角咧出一抹有些寒凉的笑意,眸中划过冷冽,低声一字一顿道:
“你出来比我更久,也没见你说要回去啊?”
墨春生好笑地撇了他一眼,道:
“你跟我不一样,我没地儿能回去了,你家大业大,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哪?我在哪我家就在哪。”
石荒正从暗格里翻出笔墨准备回信,闻言头也不抬道:
“放屁!分明是我在哪你家在哪,快,叫声爹来听听。”
话音刚落,后脑勺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混小子,没大没小。”
石荒翻出笔墨和备好的绢布,展开铺平了蘸墨在绢上写字,写完了等晾干,有展开一张白纸开始写,等写完了停笔收墨,看着墨春生道:
“说真的,你以后就跟着我了呗!我这条命还没交到你手上呢,你不管我了?”
墨春生正在给手上的鸽子理毛,闻言抬起头来,撞进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他这时才意识到,石荒是认真的。
说起来……这人也不怎么开玩笑,有些话听着很天马行空,很惨无人道,但是他说得很随意,做得都很认真。他从来没在开玩笑,他说的话都很认真。
墨春生手上一顿,把鸽子放到一边,拿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石荒还在看着他。墨春生坐近了一些,对着石荒伸出手去,石荒没躲,由着这人伸手捂住了自己眼睛。
视线透过指缝,感受到些微的天光,他听见墨春生说话,离的很近,就像凑在耳边说的一样。
他说:
“别这么看着我。”
他还说:
“我会跟着你,不会不管你。等到十年之约结束,就该是你跟着我了。”
石荒笑了,放轻了声音,听着像是很不正经的样子,道:
“你说得对,是我跟着你,我会跟上你的。”
……
鸽子带着回信从车窗飞走,符阳扈又掏出一只体态矫健的白鸽,将信卷好塞进鸽子腿上绑好的竹筒里,放飞。
鸽子飞过城门,飞过闹事,飞过层层牌坊,飞进了四象城最中心发一座庭院。院中一株蓝花楹盛开得耀眼夺目,花枝占满了整个庭院。
鸽子摇摇晃晃穿过浓艳的花间,停在树下石桌上,“咕咕……”一顿喊。
有人循声推门而出来到庭院,取下鸽子带来的信件,坐在石凳上展开,铁画银钩,笔走龙蛇的一行白纸黑字:
「一年甲壹班的学子我带走了」
落款:石荒。
白衣白发白胡子的老者眉心皱出褶子,一巴掌把纸条拍在桌上。
“啪!”
“这个臭小子,十多年不见也不晓得先来拜会一下老夫,茶都没敬上一杯就把学子拐跑了!老夫那些年苦心孤诣,谆谆教诲……尊师重道,尊师重道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小兔崽子!”
被吓飞的鸽子停在树干说完,朱红的豆眼看着树下急赤白脸的老者歪了歪头,半晌也没见这人有回信的意思,反而是又把字条看了又看,抚着胡子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字倒是没落下。”
被拐走的一年甲壹班十二名学子在离开四象城后终于被松了绑,然后就一人一个书笈放在面前,看着院长给他们信上写着“负笈求学”四个字默然无言。
最后还是书无雁和何当归开口,确定了信件来源确实是白鹿书院的院长。
在确定打不过面前抱着手站着的男人以后,一群人面面相觑,苦着脸背上了竹笈,跟在马车后面走着。
半晌,马车带着一群学子在郊外一家客栈停下来,师生这才有了一场正式的会面。
看着站在他们面前比他们最高的元锦楼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白衣男子,一群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要是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看着打怵一群人还能凑起来“大逆不道”一回,但是对着面上笑意微微,长身玉立,看着随和淡泊,但是眼神冷冽的石荒,他们打心底里不敢大喘气儿。
一来这人容貌上乘,看着赏心悦目,让人想骂人都拿不出来脏字;
二来这人和那个黑衣男人虽然一伙儿的,但是走的不是一个路子,不确定打不打得过;
三来嘛……这个人看着一脸不简单的样子,给人一种就是他们当场死在这儿这人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的感觉,这种人,最好不要得罪。
石荒满意于他们的识相,本来还想着,要是真有个刺儿头能跳出来,正好给他杀鸡儆猴用。没有更好,省了他费心。
“在下姓石,单字一个荒,石头的石,荒芜的荒。从今天开始,石某就是你们未来的先生,他姓墨,水墨丹青的墨。”
石荒说着手上扇子合拢,指了指正在跟客栈掌柜沟通的墨春生,随后收回来接着道:
“听说你们嫌弃书院教的太简单了,于是院长千里迢迢把石某请了回来,专门教你们这一个班的学生。
不出意外,你们直到从白鹿书院结业都将是石某来教你们。当然了,你们能不能顺利结业,一看你们的实力如何,二看石某心情如何。
你们可以提前从石某这里结业,只要有石某的手书,书院会给你们结业证明,这份证明,整个白鹿书院都是认的。但是如果你们从石某这里提前肄业或者是需要留级,结不了业……那你们可能会成为天下所有学子口口相传的笑话。”
石荒顿了下,给了这群人一点时间消化,补充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石某负责教你们认识这个时代,了解这个世道,教你们做人。你们墨先生可以教你们生存,教你们怎么活下去,和怎么杀人。
你们学习的地点不在书院,而在路上。
教的都是同样的东西,至于能学到多少?从石某手上结业以后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对未来的生活感到一片黯淡无光的忐忑。
一年甲壹班花名册:
书无雁——17岁。
月临 ——17岁。
许来迟——17岁。
元锦楼——16岁。
赵明克——16岁。
裴渡海——16岁。
洛香清——16岁。
洛如故——16岁。
柳渔歌【齐】——16岁。
房菲 ——15岁。
曲幽河——15岁。
何当归——15岁。
同砚(同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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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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