窜出草丛的房菲直接草上飞，等洛如故紧跟其后钻出来时，看见的就是不远处飞速远去的背影。
洛如故暗骂一声，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在二人远去后，半人高的荒草丛里，陆陆续续冒出来十几个头戴彩巾的男人，脸上纵横交错涂着五彩的图腾。
“你知道？那就说说。”
静生突然开口，出乎石荒的意料之外，墨春生也是眉梢一挑，直接站起来跳下石阶，抱着手在一旁立着。
石荒虽然有惊奇，但是面不改色，十分自然地接上了静生的话。
“南疆夷人族。”
石荒一只手撑着下巴，撑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下巴一抬，“展开说说。”
静生摸了摸肘间的拂尘，顺了顺毛，压下心头莫名其妙的不爽，念经似的口吻说道:
“八年前夷人族圣女被人在自己房中斩首，部族大乱，直接被临近的几个部族瓜分了，只余一些残部逃出了十万大山，之后不知所踪。
夷人族算是消失了，但是族中的典籍和最主要的几位祭司都逃走了，至今没被人找到。
夷人是十二垌的大族，如果一件和外族的信物流失，只能是逃走的夷人族卷土重来了，毕竟十万大山向来不与外界接触，剩下的自给自足，非必要根本不会离开南疆。”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山外通人烟？”石荒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但是形容十万大山里面的人可太贴切了。
静生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南疆的天字牌，落到北齐朝廷手里……”
石荒愣是想出一箩筐虐恋情深的戏码都觉得不太符合现在这个情况，摸着下巴脑子一团浆糊。末了突然想起来什么，接着问道:
“除了要见我，可还说了别的事情？”
方清平神色凝重起来，道:
“昀亲王知道您的身份，当时接待他的人是红姑，对方指名道姓要见商会东家，东周石家家主。”
石荒心头一沉，多少有些不解，倒是不曾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他没藏得太好，但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会是北齐的人还是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这可真有意思……大周如今被他国探子窜成筛子了都。”
方清平觉得不至于，但是如今就是这么个情况，想了想，便也闭了嘴。
墨春生抹了把脸，有些不敢跟石荒对视，甚至心跳开始变快，总觉得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好的预感。
静生不动声色地瞥了墨春生一眼，迅速转开了眼神，似是喟叹一口气。
“东家，您要去见一见吗？”
方清平问道。
石荒昏昏欲睡地坐着，闻言咧了咧嘴，道:
“方晏，你觉得你东家我该去见他吗？”
方清平毫不留情道:
“昀亲王虽然是个麻烦的存在，但是一句话就想见到东家，他还没这个资格。”
这话说得好听且大言不惭，石荒听得过瘾，多少有些忍俊不禁，干脆抬手揉了揉脸颊。墨春生复杂地看了一眼这对主仆，只觉得这画面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
方清平自当年西南民告官一案后，对石荒的敬仰如滔滔江水，洪水滔天。怕是只知石东家，不识帝王面了。
尤其是这些年在石荒光动嘴皮子的指导下把西南商会暗戳戳开遍东周整个大南方以后，彻底成为了石荒的狗腿子，指哪打哪。
石荒松开手，搭在垂在腿上，一身懒散的姿态，道:
“你说得对，那就不见，不过对方千里迢迢地来了，咱们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一下。”
石荒想了想，道:
“想办法让北齐那边把近十几年来的大事编纂成册，给我送来，越详细越好。”
方清平微微一笑，“明白了，东家。”
话音刚落，墨春生站了起来，两大步直接朝着石荒扑了过来。
石荒反应不及，被墨春生拉着滚到了一边，后知后觉耳边传来了破空声。
“笃！”的一声，一支带着白色翎羽的箭矢穿过刚刚石荒坐的地方扎在地面。
扬起的细小灰尘四散开来，在急促的呼吸声里渐渐回落。
石荒收回视线，被墨春生拉着靠在一尊雕像后面，先沉下呼吸，看静生带着不会武功的方清平跟着躲好了这才低声问道:
“看清什么人了吗？”
墨春生暗下眉眼，道:
“南地的部族，我看到他们蓝布的花头巾了，脸上画得花花绿绿的，看不懂是哪来的。”
石荒烦躁地“啧”了一声。
然后就听到墨春生火上浇油地道:
“感觉是冲我来的，最开始是拿箭对着我的，不知道是距离远了不自信能扎到我，还是恰好你出现在了他们视线范围里，我看着他们转换了目标把箭射向你了。”
石荒冷了脸，慢半拍地后背开始发冷，抬手一块石头，在空中“梆！”的一声，再落地成了碎石子，和一只细长黝黑的镖。
“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盯着你放？”石荒不解。
虽然刚开始那几年，大荒山上三天两头有人造访，山头每一块地如今都埋了人，但是至多不到一年，后面就安静了，没人再来找死。
沉寂了这么多年以后突然冒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不自然。
墨春生突然笑了笑，凑近石荒低声道:
“爷是金刀。知道拿到金刀要杀多少人么？我的仇人还活着的要是站一块儿能站地漫山遍野，一个大荒山都不够站的。”
石荒一巴掌上去，墨春生躲开了，就听见荒爷咬牙切齿地道:
“江湖事江湖了，拿到金刀就是金盆洗手，当老子不知道什么意思吗？盯着你不放的怕不是单纯的仇人吧？杀手杀人的时候会把自己暴露出来吗？你有病吗？”
墨春生摸了摸鼻尖，眼神闪了闪，不说话了。
“分开，搞清楚有多少人，全他妈宰了一劳永逸。”
石荒这是突然被惊醒，起床气要爆发了，墨春生见过这位爷起床气发作时敌我不分的状态，一想起就牙疼，老老实实地回道:
“好嘞。”
话音落地，两道人影两边窜出去，几支箭矢毫不留情地沿着他们跑过的地方扎了一路。
石荒背靠着一座石楼，放轻呼吸，抬眼瞥见石雕上悬挂的铜铃，想了想后小心翼翼探出手去，偷偷摸摸地摘下了铃耳。
指头长的铜片，一端宽一端窄，铜片上镂空雕刻着麒麟踏云的纹样，尾端有些锈迹。
石荒指腹滑过铜片侧边，心下微沉，够锋利。
衣袂摩擦声很轻微，石荒听着声音把自己贴在石楼上，铜片转了两转，夹在了指缝。
等到弯刀的刀尖探出石楼一侧，石荒看着地上高大的影子，默数着脚步。
“三。”
“二。”
“一！”
顺着刀背按上去，顺势冲上前，指尖寒光划过，迟来的血飙出来时石荒已经挪到了来人的背后，划过脖颈的手停留在下颌处，另一只手绕后抱上人后脑勺。
“咔！”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有些惊动了暗处的人。
等两个相同衣着的男人手握弯刀冲过来时，地上倒趴着他们的一个同伴，脖子转了一个活人转不过来的角度，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死了。
猩红的血从脸颊边淌出来，逐渐往四周蔓延。
两人没有声张，只是握紧手里的武器，四下里扫了一圈，对视一眼后背靠背地往前探行。
走过静谧的石楼，一只手从旁边探出来，一把按住了嘴唇，被按住的人来不及声张就看到了更快的一只手。
手里握着眼熟的弯刀，一刀，扎进了他身后人的心口。
迟来的一场对视，手里的武器还没发挥他的作用，已经先一步感知到了脖颈上流连过的一股冰凉。
空闲的手只来得及捂上脖颈，意识已经开始消亡。
看着眼前倒地抽搐的男人，石荒倒提利刃一刀扎了下去，漠然冷淡的眸子看着人逐渐归于平静，一动不动。
伸出手探了一遍给他垫背的另一个人，确定已经没了心跳以后这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放轻了呼吸往前方继续潜行。
同样的场面发生在另一边的雕像群里，静默无声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铛！”的一声，两把一模一样地弯刀互相劈砍上，石荒暴露了踪迹！
但是好在，目前对方出现的只有一个人。
石荒二话不说直接拿着刀砍上去，弯刀就这一点不好，人一旦稍微往后退了半步，刀就劈不中了。
手上抬，既是偷袭，又是自保，抵住了词来的利刃。
石荒和对面的人对视一眼，对方比他矮上半个头，眸似鹰隼般怒目横眉，手上青筋和肌肉不显狰狞地鼓起，速度极快，但是比起速度，更让石荒心惊的是他的力气。
互相对了三招，直接相砍四刀，石荒手麻了……
“日！”
石荒头一回遇到力气这么大的，颇有些招架不住，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后悔这些日子没有听墨春生的早起早睡锻炼身体。
对面也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除了对他出招，招招致命以外，并没有交流的**。
可石荒是真他妈扛不住了，再次一刀被对方打退一步时刀刃杵地，挑起地上的灰尘扬了过去。
衣袖掩面退了一步，一掌挥开再抬头看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对面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石荒靠在石塔上小声调整呼吸，垂下的手不住地颤抖着，险些握不住弯刀。
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石荒悄悄探头往后看去，还没看到人影，但是下意识地收回来。
“嘭！”的一声，肩头的石雕坠下巴掌大的一块，一起落地的还有一支臂长的箭矢。
石荒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挫败。
然后一转头，另一边地面上探出了人影，在人影面前的，是一道雪白的刀光。
这他妈怎么玩儿啊？
狗·日的墨春生，动作还不快点！？
他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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