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往下滴着血,洞窟无风,衣角缓缓落下,贴服地垂在身侧。
好似大梦初醒,石荒抖了一个激灵,然后在对面忌惮的目光里抬起手——打了个哈欠。
南苗杀手:……
墨春生:……
石荒按了按眉心,指尖有些细细的扎手。石荒知道脸上是什么东西,一场运动过后有些干涸了的血渍,脸一动有细小的“咔擦”声响起。
“啧……”
他的脸裂开了,字面意义上的“裂开”了。
于是反应过来后石荒脸色更差劲了。
“石大人!”
一声疾喝叫停了石荒手里的刀。
蓝底彩衣的中年人呼吸一滞,后知后觉发现了脖颈边近在迟尺的刀刃。
什么时候?!
石荒慢悠悠收回刀,循声看去。是那个打头的女人,长得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杏眼桃腮,嘴角许是天生上扬,哪怕此刻心急如焚,冷汗涔涔,给人的感觉也是微笑着的。
来杀墨春生的杀手,南疆人,却认识他?
石荒没那么自信他的威名远扬到了这种程度,那么这个人是从哪认识他的?官场?
石荒收刀站立,人离中年人只有两步距离,也就是一刀的事,但是从始至终这个人完全没有发现石荒是什么时候移过来的。
石荒虽荒废了几个月的练功,但是底子在这里摆着,他不擅暗袭,但是地势开阔的地方单打独斗,连墨春生也不敢说自己是他的对手。
这是一个擅长战斗得光明正大的人。
尤其这还是墨春生一点一点亲手教出来的功夫。
石荒只是懒,只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看着就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是不证明他就真的是个废物。
“你认得我。”
石荒上下扫了一眼这位露着小蛮腰,还露胳膊露大腿的小美人。
个子不高,目测一米六不到;小麦色的皮肤看着很健康,但是眼珠子确确实实是黑的,黑得发亮,不是大多数中原人的褐色;身上不坠金银,反倒是小巧的穗子和流苏挺多的;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发酸,功夫应该不错,就是姿势像个假人一样连眼珠子都不怎么转。
嗯……这张婴儿肥的脸嘛……
南疆……女的……小矮子……
石荒看了许久,不知道刚刚躲去哪的墨春生都站到他身边了,石荒才从记忆的边边角角寻摸出一个未曾深交,但是确实曾经认识的人。
“……肖泉?”
女子点了下头,双手交叉按在肩头,对着石荒微微躬身。
“夷族肖泉。石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石荒松开手,墨春生很有眼力见儿地接过他手里的刀提在手里,然后看着石荒摸出手帕,开始蹭脸,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
“有恙!”石荒呛回去,冷笑到:
“多年不见,这见面礼有点大了,咱俩没那么熟,我觉得我不配。”
墨春生努力克制涌到嘴角的笑意,把刀在手里挽了个花样,嗯……这弯刀不大好用,过轻了。
肖泉垂下手,嘴角上扬,道:
“先前只知金刀的同行者是个家财万贯的书院先生,未曾想过这个人会是石大人。我离开中原已久,不曾了解过中原朝廷局势,要是早知道这个人是石大人,我便不会走这一趟了,白搭进去这么多家人。”
石荒冷笑,“不管是谁你都会走这一趟,不过要是提前知道这个人是我,你应该不会带这群乌合之众,而是带着更多精英过来连我一起杀了。”
石荒看着手上干涸的血渍,一脸烦躁,但是过多的情绪压在眉心,没有露出太多表情,道:
“现在如何?收拾旧山河,重新来过?下回保证会把我一起搞死?”
肖泉笑而不语,石荒就知道他说中了。
旁边的中年人从腰间取下一枚骨哨,“吁——”的一声长哨响彻在洞窟里,不远处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然后逐渐逼近。
不多时,幸存的四个杀手从不同地方窜出来,看了一眼局势,老老实实走到肖泉身后站定。
看到只有四个人,两个中年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着石荒和墨春生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忌惮。
肖泉没什么表情,只是道: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我会收拾旧山河,重新来过。希望下一次,我的见面礼会让石……先生感到愉快。”
说完,肖泉转身就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后防备着石荒和墨春生,步步倒退,最后一拐弯消失在视线尽头的乱七八糟的石像里。
手边默默被塞来一只水壶,石荒看了许久,最终咬着牙弯腰抬手。
用了半壶水才差不多把脸搓干净,石荒神色冷淡,额发凌乱,看着一副糟心的模样。
墨春生舔了下干涩的唇,放轻了呼吸,生怕某人突然把他想起来。
脚步声鬼鬼祟祟接近,两个人耳朵都挺好使,循声看去,和缓慢探出石雕的一颗脑袋对上。
然后这颗脑袋下面又冒出一颗脑袋。
四双眼睛炯炯有神地对视着。
石荒:……
墨春生:……
方清平:……
静生:……
静默,静默是今日份的主题。
房菲抬眼看了看,胳膊肘拐了下坐在他旁边的洛如故。
洛如故咳了两声,吸引来众人的视线。
“别发愁了,照我说,就照着先生说的去做就是了呗。”
赵明克挨着他坐着,只觉得石阶都被他们一群人坐热了,闻言抻着腿,道:
“都好半天了,你们再不走怕不是要跟先生来个面对面,然后分数直接扣个精光,直接挂科?”
曲幽河苦着脸站起来,“我信赵哥说的,还是回去吧,我不想挂科,好不容易才考进书院的,我不想被劝退啊……”
一时间,四下寂静。
谁想被劝退呀?白鹿书院劝退的人那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这一群少男少女虽来历各有不同,人生际遇充满了变数,唯一不变的是现在的他们都拥有着及其强烈的自尊心。
被辛辛苦苦考上的书院劝退这种事情……他们都丢不起这个人。
元锦楼垂着手,指尖在膝盖上敲了又敲,最后憋不住了站了起来,接过余光瞥见另一个人和他相同的动作。转头对手书无雁斯斯文文的笑脸,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转过头去。
呸!冤家。
“比一场?”书无雁道。
元锦楼抱手一笑,十分不屑道:
“还用得着比?你除了认输还有选择吗?”
“我看是你输不起,也对,毕竟你就没赢过我。”
“你才输不起!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也用的出来。”
“拙劣吗?这不挺好用的?”
一对冤家夹枪带棒,骂骂咧咧地并肩走远了,留下一堆同窗面面相觑,一言难尽。
各自叹了口气,跟上去的跟上去,留下的留下。
赵明克胳膊肘搭在房菲肩膀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眉梢一挑,下巴一摸,问道:
“你们觉得……他俩这会儿会不会打起来?”
房菲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两枚黑白的骰子,造型精致小巧,磕碰声清脆悦耳。
“来,买定离手?这次我赌元有钱。”
赵明克呵呵一笑,道:
“那还赌个鬼?人情世故,家长里短,元有钱这小子赢定了呀!”
房菲刨了刨手中石雕的骰子,神秘一笑,“那不一定,说不定他俩强强联合,不分胜负呢?毕竟……应该谁也不想在石太傅手上挂科吧?!”
赵明克抹了把脸,自打收到书院来信,确定了“绑架”他们确实就是当年惊艳绝伦又在巅峰退下的石太傅之后,他们这群人多多少少就有点犯病了。
人都是慕强的,谁也不想在传说级的人物面前被人看扁。
自打石太傅年少出仕,大周官家子弟有一学一入仕者众。但是传说之所以能成为传说,自是因为他的独一无二,石太傅留下的功绩和成就,至今无二。西南一案的家喻户晓程度,和带给后人的警醒程度,石太傅在民间的名声,至今无人能够超越。
哪怕是北齐来的柳渔歌,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石吹,天天捧着石太傅的事迹犯痴,都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赵明克一扭头,愣了一下,再看向另一半,抬手在房菲背上拍了一下,问道:
“小菲菲,那俩兄弟呢?”
房菲给了赵明克一胳膊肘子,道:
“叫你爹干啥?他们下去县城里打听去了,早走了,你现在才发现?”
赵明克揉着肚子,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脏兮兮的青山观,不是很想动。
“那咱俩……干啥?”
问完和房菲对视良久,冷笑一声,认命地进去翻东西找线索了。
“你最近怎么了?”
肩膀被拍了拍,月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什么?”
柳渔歌偏头看着月临,有些好奇,还有些担忧。
“你最近一直在走神。你不是追求石太傅吗?现在见到真人,你怎么整天都在走神?不会看人家长得好,把心丢了吧?”
月临没忍住笑了,何当归和她俩走在一起,闻言也是掩唇直笑。
“石先生丰神俊朗,君子之风,玉堂人物,岂是我能肖想的?我可是有婚约的人,你下次再说这话,小心我生气了。”
月临说得温温和和,柳渔歌也不认为她是真就生气了,完了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脸,道:
“别说……石先生和那位墨先生,容貌是真的绝,我头一回看见时差点流口水了。可惜没那个雄心豹子胆。”
月临挑了下眉,心底幽幽一叹。
何当归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道:
“两位先生看似极好说话,一团和气,实则若即若离,行事颇为随性。我不敢跟两位先生单独相处,他们无意间露出的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我感觉我心都捏紧了,大气不敢喘,气势摄人,只是平日里各为其事掩饰得好。”
柳渔歌点了点头,认可道:
“我也是,那一身若有似无的凌厉可吓人了,我反正都不敢直视。”
月临低头浅吟,无人听得见她说的话: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权者,清流之首亦有锋芒……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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