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近日来十分热闹，崔小满坐在长廊下，猛然惊醒。风凉丝丝地从耳边掠过，她听见纷繁的脚步声踏过石阶，又一丛丛伏倒在大殿上，像是秋日里待割的麦穗。
“最近要过节么？”崔小满打了个呵欠，泪眼朦胧，盖因为需要和他接近，长久以来，她都不得不大清早爬起来看他在廊下练剑。
何沉璧的佩剑名叫“虹追”，那是一把修长而美丽的剑刃，剑长三尺三寸，形如雁翎，亮如水波。不需要沾手，已能感受到它刺痛肌肤的锋锐剑气。
崔小满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运气原来很好，要不是碰上何沉璧重伤兼被雷劈，就有十个她也不够和他叫板的。
槐树的最后一片落叶被“虹追”剑气划过，正正好好分成两半。何沉璧终于收剑，宽大的衣衫在空中猛然一飘，继而缓缓落下。
崔小满打起精神：听岁丰说，一切梦境都有它的“梦眼”，那是入梦者的执念来源，只要识破，就能为他们制造出清醒的空隙。
按理说不是特别困难，可她在庙里待了差不多大半个月，中间风平浪静，或者说死水一潭。何沉璧每天的行动都和上一天高度重合，除了证明他的天才同样来自于高强度的努力练习以外，并无任何要发生大事的预兆。
崔小满等得心焦，和编号10045商量后正准备试探之际，他终于是宣布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三日后的九月廿三，是‘龙神诞’。”
她短促的“啊？”了一声，因为从前没听说过这节日，不免有些疑惑。
何沉璧把“虹追”收回剑鞘，他天生感情淡漠，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人其实相当耐心：“‘龙神’所指，是祖龙，意思是寰宇中诞生的第一条龙，祂的诞辰在九月廿三。”
蒙受何沉璧庇佑的村庄信仰龙神，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崔小满心说这也勉强算件大事吧，随手扯了根青草编作蝴蝶，她手边林林总总已经有一大堆草编的小动物。
“我能去吗？”崔小满见何沉璧久久未有动作，干脆直接问道，这话显然正中了他的考虑。崔小满期待地看向他的眼睛，话虽严厉，但在这大半个月的相处中，何沉璧其实没有过分拘束她的行为。
何沉璧凝望着她，似乎有些犹豫。
崔小满失望地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转身欲走，又回头盯住何沉璧，说道：“你可放心，你的那个什么庆典，我也懒得参加。”
话虽如此，机会难得，崔小满其实还是会溜去的，无非是手段正不正当的区别而已。
更重要的是，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崔小满看得出来，其实何沉璧的态度已经很倾向于对她有利的那边。
“我并非此意。”他果然说，崔小满想也许是自己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终于感动了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他怜惜她天天发呆无聊吧！
编号10045旁听沉默了半天，实在忍无可忍：“都说让你少看点弱智小说了！”
想它堂堂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工智能，却被崔小满当做小说阅读/播放器大半个月，出离愤怒的编号10045言语中终于有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攻击性。
崔小满在脑子里哼了声，笑道：“你也就这点用了。”
编号10045再次被刺痛了，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因为它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无法反驳崔小满的话。任务难度一路走高，它暂时没有发现自己发挥过什么正面作用，而且还在各种层面被崔小满牵着鼻子走。
它自闭了。
“如果你想，也可以与我同行。”何沉璧在廊下仰望着她，他能看见少女眼中自己的倒影，却不觉得自己被注视着。
她没有看见他，甚至没有看见这个世界。
崔小满被拉回注意力，顿时真心实意地高兴起来，但又觉得很奇怪，这么有人情味，难不成何沉璧也有转性的那一天吗？
她自己想不明白，也懒问缘由，只把刚刚编成的草蝴蝶塞进何沉璧手心：“礼物，多谢山神大人宽宏大量。”
柔软温暖的手指蹭过他的掌心，有点痒痒的，何沉璧下意识握了握拳。
他捉住了她的手腕，就像扑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何沉璧听见心的震颤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少女肌肤的触感如此真实，温暖的血液在脉中流动。
一种奇怪的干渴涌上心扉，着了魔一般，何沉璧拉高她的手腕，用高挺的鼻梁在上面反复磨蹭。
是错觉吗？为什么他感觉，从她的皮肤之下，从她的躯体深处，传来一种令人心脏狂跳的味道？
非常……香甜，让他想起春天湿润的泥土，风中摇晃的附地草。
何沉璧深深呼吸，他吞咽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甜蜜香气，牙齿不受控制的伸出口腔。
崔小满整个人都在发僵，她也闻到了，不过和何沉璧闻到的大不相同，她闻见的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冷冰冰的——水汽。
这种氛围，她并不陌生。
人的一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崔小满却发觉自己总是在淌过类似的河流。
何沉璧的牙齿在晨光中冷冷的闪烁着，眷恋而狂热地紧贴着崔小满的身体，他没有用力，却令人油然生出一种激将被吞吃入腹的恐怖预感。
尽管一而再再而三，面对力量远远强大于自身的捕食者，崔小满的生物本能仍然惊声尖叫着。
历史真的重演了，或战或逃，上一次崔小满做了最坏的决定。
“何沉璧。”她屏住呼吸，手腕在他的掌握中不自然的抽动。可就是那种轻微的抗拒，闪电一样击中了何沉璧的意识。
年轻的半龙一下子松开手指，宛如大梦初醒般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
“我……”他有些失神，崔小满飞快打断了他，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警惕地退开距离，何沉璧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说道：“我很抱歉。”
少年的何沉璧，青涩的何沉璧，崔小满望着他笔直的、不肯弯折的脊骨，忽然发现，他其实真的非常年轻。
速摸，很粗糙，晚点估计会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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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如何驯服一条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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