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那种时候吗?前一刻你还是一个丰满的人,可忽然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曾经忍受的一切还不算什么,更痛苦更难受的还在后头。我是觉得一瞬间,所有的东西都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了,我就剩了空壳。
我被抽空了,有人一生都得学会放空,而我,我现在做的一切是要把我自己重新装满。
到处都在轰响,天几乎是往躺着袁朗身上扑,那架势估计袁朗还没被枪打死就得先被云压死。沉雷在一包云里乱撞,隆隆地震着窗户,袁朗醒了,睁眼的一瞬间就像安了弹簧一样跳起来,紧接着一只手温柔地他摁了回去。
许三多:“别动了,伤口在出血。”
袁朗被约束在床上,眨着眼睛,而后又慢慢坐起来,歪着脑袋瞪着许三多,很快把人认出来了,说:“……你怎么才来啊?”
袁朗埋怨地瞅着他。
许三多:“……”
许三多慢慢地看看前后左右的人,其他人也震惊地互相确认。
袁朗的脚虚踢了一下:“为啥不理我?我要给你扣分。”
许三多:“……哦,那,那你扣吧?”
“态度消极!太消极了!”袁朗又蹬了一下腿,他这一脚把齐桓他们都臊的出了门去:
“我才见着你,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跟我说说话?问问我天气怎么样?问我吃饭没呢?”
天气不好,你当然还没吃。许三多不会明知故问,他把警报器搁在袁朗手心里,自己出门。
袁朗在后边喊:“你干嘛去?”
许三多:“打饭。”
“不信,你指定给高城当保镖去了。”
“……不会的,我真的去打饭。”
“那你要给我吃什么呀?”
“……好像只能吃流食?”
“不吃,我要吃烤生蚝。”
许三多恍若未闻地出门盛粥,他决定还是叫人来给袁朗打上一针吧。
“我真怕我一睁眼你就和我说对不起。”袁朗已经镇静了下来,他刚才估计是起猛了:“我更怕我一睁眼就不见了你。”
“我不会就那样走的。”许三多说。
“那么,你们领导那里我会去说。”袁朗这样回答许三多。
许三多说:“谢谢你。”
袁朗:“你还有什么理由和我客气?”
许三多微笑,他看了看手表:
“你再睡一会吧,才过去三十个小时。”
袁朗有点惊喜,这么说我还能睡六个钟头?你休息了没?一起?
门关的声音,许三多早就出门去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袁朗收敛了笑容,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手里摩挲着那个警报器。这个人没有按下去的打算,他真心希望今晚许三多也能好好休息。
袁朗试着闭了眼,可困意全无。门是轻轻地阖着,紧接着有人推门又走了进来,袁朗睁眼,看见许三多在自己床边摆了一张凳子。
袁朗:“干什么?”
许三多:“你睡吧,我守着你。”
袁朗哑然。
那一天是风雨欲来,捡了一条命的袁朗躺在床上,许三多陪了他整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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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雷响了,暴雨终于灌了下来。夜幕里的一行人缩在雨里,手里的伞也左摇右晃,为首的那一个是两手空空地斜插在雨里,像栋危房或者锈蚀的雕塑。他身后,几个人举着伞进退失据。让受伤的部长淋雨他们不忍,可打扰了部长却也是一种残忍。
“一个都没来?”齐桓问身边的青年。
“一个都没有。”青年回答。
“已经十月了,我们没有时间了。”“可什么事都不是一朝一夕的。部长才醒过来。”“就让他这样淋雨?”“他不让我们给他打伞,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齐桓往前走了两步,而后他说:“去把许三多同志叫过来。”
“现在,这里?”
“他是我们自己人。老师现在在生气呢,如果有谁能把老师请回去,估计只有他了。”
身后人的话隐隐约约地传进了袁朗的耳朵,可他站在这里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自虐或者虐他。更不是单纯想洗个澡,他沉默着,用脸去感受雨水,他不愤怒,他只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哀伤。
一个人吃多少苦才能长成了人?一个国家要走多少路才对得起、配得上它的称号?另外的其他还要如何羞辱和轻蔑一个民族?还有两个月就要到下一个世纪,可现在似乎没有一个人表示欢迎他们的到来,他们是来寻求一个和平与完整,可欠债的是大爷,追债的倒成了孙子?
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这个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逼自己想出新的办法。
头顶上的雨流忽然被截断,有人给他撑开了伞,袁朗头也不回:
“拿开。”
伞没动,固执地撑在了那里,能够如此和他角力的似乎只有一个人,袁朗回头,果然是许三多,他的撑伞负责之极,完全地覆盖在了袁朗头上,以至于许三多垫着脚,而且毫不在意自己身上已经湿透。
“怎么办?”袁朗听见自己问许三多。
“问题会解决的。”许三多说。
袁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迈开了步子,反正许三多走他就跟着走了,蓄势待发的青年们立刻把伞打了起来,袁朗已经被许三多捷足先登,于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纷纷给许三多遮雨。
回去的袁朗发着烧就连夜开起了会,高城他们全都被从被窝里薅起来问策,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由内而外的心甘情愿。
高城:“上头现在是撬不动,现在也不是会谈的时候,回归的这个事儿,面上支持者不多,大多数都保持中立呀。”
袁朗:“齐桓你说呢?”
齐桓:“我觉得要从民间入手,这里的很多人说话还是很有分量。”
袁朗点头:“这其中华人居多……还好办一点……谢谢。”许三多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袁朗接过来拢在手心暖着:
“许三多……你怎么看?”
“我?”许三多立刻觉得窘迫:“我看不明白。”“就唠唠,你的感受,这个事。你怎么想?”
许三多想了想,他说我们在大陆生活的人,都经常会想家,也许这些海外的同胞们,也一定都很想家吧?
这倒是一个新角度。
“有理!”齐桓说咱们晓之以理行不通,那就动之以情呗。高城点点头,袁朗则一捏许三多的胳膊,没屎多大劲,可眼神凶狠,他说对,现在就给咱们的华人同胞们去信吧。
齐桓:“信上写什么?我让秘书部去起草。”
袁朗摇头:“不用,写那么多没意义……就写七个字。”
七个字?大家伙齐齐盯着他看。
七个字,但悲不见九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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