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驰跟在陈誉屁股后面,往胡同外溜达,路过张小花的小卖店时,张小花正趴在柜台上啃馒头,圆墩墩胖乎乎的馒头从中间掰开,夹了一层辣椒酱和整根的大葱,闫驰善意的提醒:“妈,服务行业不能吃大葱。”
张小花气笑了,一口咬掉半根儿,断的不止大葱,还有辛苦维系了二十九年的母子情分,张小花边嚼边擦掉眼睛里辣出来的眼泪花。
“小花姨,您的排骨汤很好喝。”
张小花又咬了口馒头,笑着点了点头,闫驰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心情也好了一些,张小花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别处。
闫驰踩着陈誉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挪。
挪出枣树胡同,再往前走不了几步就是公交车站,陈誉停住脚步,仔细确认了一眼公交站牌,然后站在路边等,闫驰也等,紧挨着陈誉等。
“你不用跟着我的。”陈誉说。
“我熟悉熟悉路线,晚上好接你。”
陈誉转头看他:“真没必要,闫驰。”
闫驰不听,拿出手机给陈誉看:“李老师说医生已经谅解了,让我陪你买点水果去看人家一眼,怎么回事?”
陈誉:“……”
闫驰:“什么医生?”
陈誉动了动唇,思考良久后决定说实话:“心理医生。”
闫驰点头,是得看看。
“你推他干什么?”
“他摸我。”
那该推。
闫驰贴着陈誉挤上公交车,边走边把他虚虚的圈在身前:“那还看个屁,哪个手摸的,手指头给他阙折了。”
陈誉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被闫驰捕捉到了。
“那你这病影响端盘子吗?”
陈誉说:“不影响,我一般不犯病。”
闫驰找了个座推着陈誉过去,自己在旁边扶着椅子背站着,还是把他圈在身前。
“其实我真不同意你这么辛苦,你要不愿意在家待着,我给你找个别的工作,来我公司也行,咱俩天天在一起,还不用担心人贩子。”
闫驰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把自己想美了:“还有,你在胡同里也睡不好,躺在床上跟躺大街上一样,有人在外边抽个烟屋里都能熏蚊子,我再给你重新找个住处,把生活质量提上去。”
陈誉抬头看他,目光带着审视,看的闫驰有些心虚。
苍天可鉴,他确实没安好心。
但那又怎么样,当他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时候,就开始没皮没脸的追着陈誉了,那时候自己一无所有,追着陈誉就像追着天边的星,但他依然没有觉得遥不可及,可是后来他才明白,对于陈誉,光有喜欢远远不行,所以他拼了命的向前,他得有个能够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闫驰越想越明媚,觉得喜欢陈誉这件事简直太带劲了,还得继续,还得再下点猛药,临门那一脚马上就能踹进去了。
陈誉一直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热烈,简直像太阳光一样的晃眼,直白又灿烂的照进他腐烂的生命里。
陈誉晃了下神,也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闫驰的脸忽然就变了,在他面前化成了无数个碎片,漫天漫地的飞舞,像裹挟着利刃的风,忽得一下散尽了,忽得一下又拼凑起来,让人头晕目眩。
又来了。
陈誉闭上眼睛,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那些碎片趁机疯了一样席卷而来,变成许多一模一样的面孔,这些面孔在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在皱眉,有的在微笑,有的在流血,有的在流泪,他看不清他们到底长什么样。
他的脑袋重重磕在前排的塑料扶手上,“咚”得一声,一点也没留余力。
闫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磕吓了一跳,他慌忙撑了一把已经瘫软下去的陈誉,感觉触手都是冰凉。
“怎么了?!停车!快停车!!”
公交车“嘎吱”一声停在马路中间,没有人敢上前帮忙,闫驰单手掐着陈誉的人中咆哮:“开车,快开车!!”
人群散得更开了,司机战战兢兢的问:“到底是停还是开呀?”
陈誉倒过来一口气,颤颤巍巍抓住了闫驰的手腕,人中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指甲印。
“没事。”
有人从自己包里翻出几块糖果:“有糖有糖!”
闫驰和陈誉都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低血糖,但陈誉已经张开了嘴,有人把糖挤进他嘴里,一颗黏黏糊糊的小圆球。
闫驰扶着陈誉下车,找了个不碍事的马路牙子坐下,陈誉把糖推到腮边,看着车来车往发呆。
“老这样儿也不是个事儿,咱得治。”闫驰说。
陈誉眼神有点散,静静的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治不好。”陈誉说。
“狗屁。”闫驰手肘撑着膝盖,一派云淡风轻:“又不是绝症,这年头谁还没有点精神病了,改天咱俩一起去看,我那医生不摸人。”
陈誉觉得天大个事儿,就这样被他轻飘飘的接受了。
闫驰伸出手,把他的手背整个包裹住,陈誉僵了一下,没有推开,他贪恋这样毫不掩饰的包容,在一阵阵翻腾的恶心中,陈誉闭上眼,全神贯注的去感受嘴里的糖果,努力压下那股腐朽的味道。
他慢慢总结着犯病的规律,独处,精神集中,面对闫驰。
闫驰见他难受,把他的头揉进怀里,一下一下慢慢梳理着:“多大点事儿。”
陈誉的睫毛轻轻颤动,他痛苦又割裂,往前是漫天的红和汹涌的海,往后是熟悉又陌生的温度,让他在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里一边毁灭,一边沉沦。
“闫驰,离我远点。”陈誉说。
闫驰笑了一下,把他搂的更紧。
陈誉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可一睁眼就是天旋地转的晕眩,只能又重新闭上。
“我可能会害死你。”陈誉说,声音又轻又抖,带着甜腻的荔枝香,被风吹的破破烂烂的。
“七年前都死过一次了,阎王不收。”闫驰说。
“对不起。”陈誉说。
闫驰低低的“嗯”了一声,像是一个极轻的笑。
“我想不起来了。”陈誉说。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闫驰真的笑出了声,胸腔嗡嗡的震动。
“能不能别去上班儿?”闫驰问。
陈誉摇头。
“行,”闫驰说,“上吧,有个事儿干也挺好的。”
闫驰把他送到酒店的时候,例会都开过了,陈誉着急忙慌的从员工通道小跑进去,差点跟送菜的板车撞在一起,闫驰透过车窗往外看,出租车还没起步,刚跑进去的人又退了回来,站在门边打上班卡。
闫驰轻笑,想起小时候送陈誉回酒店的样子,他背脊挺的直直的,矜贵的像个王子。
出租车载着闫驰一路来到驰骋办公大楼,天色都暗下去了,于秘书第一时间出现在闫驰的办公室门口,他不谈恋爱也不倒时差,一心扑在工作上,闫驰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要谋朝篡位。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王怀疑的心腹把一沓文件放在闫驰面前:“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
闫驰抬腕看了眼手表:“抓回来。”
半小时后,散出去的精英们齐齐坐在会议室,敢怒不敢言。
苍天啊大地啊!到底是谁把他们英明神武从不加班的老板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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