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驰跟在陈誉屁股后面,往胡同外溜达,路过张小花的小卖店时,张小花正趴在柜台上啃馒头,圆墩墩胖乎乎的馒头从中间掰开,夹了一层辣椒酱和整根的大葱。
“呵,消食呐二位?”张小花阴阳怪气的招呼道,闫驰看了一眼他那亲爱的母亲,善意的提醒:“妈,服务行业不能吃大葱。”
张小花气笑了,一口咬掉半根儿,是她想吃吗?条件只能如此!
张小花辣的直掉眼泪,藏在柜台底下的脚蠢蠢欲动,要不是小陈在边上,拖鞋早飞出去了。
小陈:“小花姨,您的排骨汤很好喝。”
“哎,喜欢吃姨还给你炖昂!”张小花不觉得自己双标,闫驰端的锅,关人家小陈什么事。
闫驰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情也好了一些,张小花看他那不值钱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别处:“得亏李老师收了个男学生,要是个姑娘,魂儿都得丢了。”
丢了魂的闫驰踩着陈誉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挪。
挪出枣树胡同,再往前走不了几步就是公交车站,陈誉停住脚步,仔细确认了一眼公交站牌,然后站在路边等,闫驰也等,紧挨着陈誉等。
“你确定要跟着我吗?”陈誉问。
“嗯,我去熟悉熟悉路线,晚上好接你。”
陈誉转头看他:“真没必要,闫驰。”
闫驰:“真算不清,陈誉。”
怎么算,住院费还好说,精神损失费呢,情感补助费呢,乱七八糟一大堆,除非以身相许,不然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陈誉拿出手机,熟练的找出乘车二维码,闫驰也拿出手机,李老师刚才给他发了条信息。
“老太太说医生已经谅解了,让我陪你买点水果去看人家一眼,怎么回事?”
陈誉:“……”
闫驰:“什么医生?”
陈誉动了动唇,思考良久后决定说实话:“心理医生。”
闫驰讶然。
“前两天李老师要带我去看病,我把医生推下楼了。”陈誉想了想,补充道:“她觉得我有病。”
闫驰楞了一下,问:“你觉得呢?”
陈誉不说话,低头看着脚边那片落叶,不知道被什么虫啃得面目全非。
闫驰笑道:“多大点事儿呢,这年头谁还没点心理隐疾了,我不也治了好几年了嘛,回头咱俩一起去。”
陈誉看他,闫驰说:“我神经衰弱,睡不着觉,有时候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尤其做美梦的时候,恨不能睡死过去,我还控梦造梦,厉害吧?”
陈誉大概是理解不了厉害在哪,他随着人群排队上车,平淡看了一眼闫驰:“我不一样,我是精神病。”
周围静了一秒,散开一个圈。
闫驰贴着陈誉挤了上去,边走边把他虚虚的圈在身前:“我也是。”
后面扫码上车的几个人迟疑了一下,大概是想下车,又实在好奇精神病的精神世界,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只是都自发的跟他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听见症状较轻的那个说:“那你这病影响端盘子吗?”
陈誉说:“不影响,我一般不犯病,犯病也不伤人。”
闫驰“哦”了一声,问:“那那个医生是怎么回事呢?”
“他摸我。”
闫驰:“该推,得给他爪子剁了。”
乘客们哆嗦了一下,连司机都竖起了耳朵,离他们最近的那个老大爷心理素质差,在后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挤了出去,空出来的座位没人敢坐,闫驰就推着陈誉过去,自己在旁边扶着椅子背站着,还是把他圈在身前。
“其实我真不同意你这么辛苦,你要不愿意在家待着,我给你找个别的工作,来我公司也行,咱俩天天在一起,还不用担心人贩子。”
闫驰忍不住想象了一下,把自己想美了:“还有,你在胡同里也睡不好,躺在床上跟躺大街上一样,有人在外边抽个烟屋里都能熏蚊子,我再给你重新找个住处,把生活质量提上去。”
陈誉抬头看他,目光带着审视,看的闫驰有些心虚。
苍天可鉴,他确实没安好心。
但那又怎么样,当他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时候,就开始没皮没脸的追着陈誉了,那时候自己一无所有,追着陈誉就像追着天边的星,但他依然没有觉得遥不可及。
后来他成功了,却又失去了,那时候他才明白,对于陈誉,光有喜欢远远不行,他得有个能够站在他身边的资格,所以他拼了命的让自己强大,让自己能够撑得起一片天空,只要他想,就随时可以重新起飞。
闫驰越想越明媚,觉得喜欢陈誉这件事简直太带劲了,还得继续,还得再下点猛药,临门那一脚马上就能踹进去了。
陈誉一直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热烈,简直像太阳光一样的晃眼,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可他却死活想不起来谁曾经给过他这样的感觉,他的人生已经腐烂了多年了,怎么可能曾经有阳光照进来过。
陈誉晃了下神,闫驰的脸忽然变了,在他面前化成了无数个碎片,漫天漫地的飞舞,像裹挟着利刃的风,忽得一下散尽了,忽得一下又拼凑起来,让人头晕目眩。
陈誉猛的闭上眼睛,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那些碎片趁机疯了一样席卷而来,变成许多一模一样的面孔,这些面孔在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在皱眉,有的在微笑,有的在流血,有的在流泪,他看不清他们到底长什么样。
陈誉的脑袋重重磕在前排的塑料扶手上,“咚”得一声,一点也没留余力。
闫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磕吓了一跳,他慌忙撑了一把已经瘫软下去的陈誉,感觉触手都是冰凉。
“怎么了?!停车!快停车!!”
公交车“嘎吱”一声停在马路中间,没有人敢上前帮忙,闫驰单手掐着陈誉的人中咆哮:“开车,快开车!!”
人群散得更开了,司机战战兢兢的问:“……到底是停还是开呀?”
陈誉倒过来一口气,颤颤巍巍抓住了闫驰的手腕,人中留下一条深深的指甲印。
“……没……没事,低血糖。”
又是低血糖?!为什么你每次吃完饭都犯低血糖?!
有人从自己包里翻出几块糖果:“有糖有糖!”
闫驰道过谢,剥开一颗糖果送到他嘴边:“张嘴。”
陈誉顺从的叼了过去,把糖藏在舌根底下,他知道这对自己没有用,但这样可以安抚别人的情绪。
闫驰不敢大意,拢着他说:“还是去医院吧,你这低血糖犯的实在邪性。”
陈誉摇了摇头,撑着身子下车,闫驰只好把他扶到路边,找了个不碍事的马路牙子坐下,陈誉把糖推到腮边,对着闫驰举起那只苍白的手腕:“没事,我就是身体还没恢复好。”
闫驰又看到了那道疤,他皱了皱眉,大手整个把他的手背包裹住:“傻子才干这种事。”
陈誉笑着抽回手:“我不是傻子。”
闫驰说:“对,你是疯子。”
陈誉看着他,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紧锁着的眉头,可心悸比动作来的更快,还伴随着一阵阵翻腾的恶心,他闭上眼,全神贯注的去感受嘴里的糖果,企图压下那股腐朽的味道。
闫驰见他难受,摁着他的头把他揉进怀里:“行了行了别想了,都过去了。”
陈誉的睫毛轻轻颤动,此刻的他痛苦又割裂,往前是漫天的红和汹涌的海,往后是熟悉又陌生的怀抱和温度,让他在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里一边毁灭,一边沉沦。
俩人在路边坐了好久,久到陈誉嘴里的糖都化干净了,闫驰舍不得放开他,但陈誉已经拱了出来。
“上班儿得迟到了吧?扣不扣工资?”闫驰搓搓手指,心里怀里都空落落的。
陈誉说:“没事,也没剩多少了。”
闫驰笑了:“还挺豁达,那你还能过实习期吗?”
“能过,”陈誉说:“我能卖酒。”
闫驰侧头看他:“你不是端盘子的吗?”
“也不总端,服务生都有酒水奖,我卖的多。”陈誉说。
闫驰能理解,他要是遇到陈誉这样的服务生,肯定也是推啥喝啥,别说是酒了,只要是陈誉给他推了,就是毒药他也得尝尝是什么味儿的。
闫驰把陈誉送到酒店,目送着他从员工通道走进去才转身离开,这是他第二次送陈誉去酒店,上次他像个王子,从富丽堂皇的大堂穿过,那时候的小王子心里是空的,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偷溜出去过,而这次他没有了皇冠,从昏暗的连路灯都照不到的后门走进去,却每一步都踏实了很多。
闫驰站在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往公司赶去。
于秘书是属机器人的,不谈恋爱也不倒时差,一心扑在工作上,闫驰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要谋朝篡位。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王怀疑的心腹第一时间出现在闫驰的办公室门口:“这么早就来上班了?五分钟之后就打卡下班了呢。”
闫驰抬腕看了眼手表:“幸好还有五分钟,召集大家开个会,把前两天的项目落实一下。”
于秘书毫无怨言,办公区哀嚎一片。
谁把他们那英明神武从不加班的老板偷走了?怎么他谈个恋爱天都变了?这是什么鬼作息习惯?谈了个外星人吗?
还是海总好,长得是丑了点,但他不压榨员工呀,他只压……榨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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