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在颈上的匕首“叮”一声砸到了地上。
伤口不深，只是割破皮肤，血却像断了头似的，在怀里人锁骨连着肩的地方洇开大片。
这具身体过于敏感了。耳边的声音都像是融进了骨血，逃不开、躲不掉，也不知道造的时候添了什么鬼东西。
没事找事。
岑默面无表情地吹开勾在他鼻尖的一缕长发，沾了血的发丝颤巍巍落下去，在怀里人苍白的下颌处弯出一抹弧度。
余光里是同样沾着血的匕首。
杀了人还要拎着凶器回现场小憩一会。
贼喊捉贼。
岑默原是要杀了贼的。别说是这具身体初来乍到尚且心神不稳，棺材里浓郁的“梵香”就足以令他果断出手了结。
偏生开了棺是个神智尚存的活人。
岑默没杀过人，至少这具身体没有。而它藏得也就这点巧妙，想要活人安然无恙，只能再经历一遍，但其中的变故也可能让活人变成疯子。
“你累了。”岑默听见贼嘟嘟囔囔的，叹气道，“小憩一会吧。”
仇书没有等来岑默的声音。
临近夜半的风很冷，岑默的气息许是被稀释了，几乎没有存在感。而不知怎的，祠堂出来后他的意识总不大清醒，昏昏沉沉，愣是在春寒料峭无依无靠里睡了过去。
最后是被蹬鼻子上脸的“死人香”熏醒的。
簌簌声响灌进耳朵，仇书睁开眼，铜钱铺了一地苍白月光，天却是黑的，满院白绫仿佛重回的幽魂，将这方寸之地团团囚禁起来。
“做梦了吗？”鬼影幢幢间有道轻飘的声音传来。
是木九。
仇书起身的动作一顿，他不知道这是木九的寒暄习惯还是木九从哪看出了什么，但他没有做梦。
也不存在醒后忘记的情况。
仇书下意识摸向腰侧。
因为凑热闹，很多人对他的事略知一二，可能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总之有人问的话，仇书会挑挑拣拣地回答一些，于是就有了诸如“仇少爷恨之入骨夜不能寐”的传闻。
恨之入骨倒还合情合理，夜不能寐就是纯属扯淡了。
仇书睡得挺好，醒不过来的那种，对梦也很敏感。
传闻都以为仇少爷的情人真是个“人”，一个始乱终弃不告而别的人渣。
但没人知道，这个“情人”生死不明、人鬼不知、模样不辨，从来只在梦里出现。
“抱歉，我说梦话了么？”仇书走过去问。
“没有，我猜的。”木九靠在前厅外的廊柱上，笑了笑，“说梦话不是和打呼噜一样吗，你看着不会。”
“其他人呢？”仇书瞥了眼厅内，没有点灯，但昏暗里可以看清大致的轮廓，拐弯抹角处凝着不详的幽光。
“客房休息，庞玉青躲回屋了。”木九抬手扯下发圈，勾在手指上转着。
“你为那批货？”仇书倚在另一侧问，那批货惦记的人很多，但木九不像。
“是也不是。”木九说。
祠堂那会儿他应该就看见了仇书，或许还目睹了庞玉青的诡状，甚至早就知道白绫纸钱已经和这座宅子融为一体，但他很淡定。
先前那种隐秘的相同从他苍白到枯萎的皮肤上溢出来，渐渐和四周的阴风裹在一起。
“史老爷死后庞玉青出了趟门，货应该不在这了。”仇书说。
大抵是从“旱得旱死”到“涝得涝死”的转变过于突然，眼下既非真实，身上还附着个来路不明的，仇书并没有“提问”的兴致，只想尽快出去，他还有账要跟岑默清算。
“这样啊，我说呢，还是来晚了。”木九看上去不太失落，也没问他是知道还是推测的，过了会说，“我去侧院看看，你就在这吧。”
仇书“嗯”了声，木九不会是它，他可能是在等，他们等的或许一样又不一样。
虽然他没有想起这段真正是如何发生的，但npc随机应变的程度比他还厉害？
处处透着怪异。
岑默最好没跑路。
他不甚清明的意识已经感受不到岑默，风里除了冷还是冷，“死人香”沉到地上，浓重的血腥气掠过那刻，仿佛黄泉在人间。
来了。
咀嚼声从犄角旮旯里爬了出来，像是密密麻麻的蠕虫，稠浊水声黏作大网，从天而降蒙住了整间院子。
“……”
这鬼的路数也挺野。
仇书偏了下头，长发短暂拂开漫过来的血雾，怀里人挣了下，岑默扶住仇书肩膀，有点搞不懂此人消极的态度。
是想变成疯子么。
“你在做什么？”岑默按着他脑袋问。
仇书看不见，咀嚼声响起时宅院像是被一张黢黑大口吞了去，腥臭的风卷起漩涡，一切仿佛跟着蠕动的肠胃翻搅。
他隐约听见岑默说了什么，但听不清，也无法回应。血腥淹没五感，一种暴力的诱惑逐渐在四肢百骸滋生，仇书尚不知这是什么，但不祥的预感让他摸出了匕首攥紧，咬紧牙关吐出几个字。
“岑默你说话！”
不然要臭死了！
压在颈上的脑袋又胡乱蹭了几下，很重，神经一阵麻意，岑默杵在原地，被魂魄与肉身骤然快进的契合弄得有点懵。
那种表情几乎不会在他脸上出现。
但就是出现了。
他几乎要问“我是谁”了。
岑默。
他是岑默。
“你别这样。”像是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岑默翻翻找找才倒出这么句。
显然不太合适，仇书差点背过气。
“算了你上身！”
“那样你会疯的。”岑默按着他肩膀。
“……现在就疯了！”仇书一拳砸在柱子上。
真切的痛盖过骨头缝里的啃噬，岑默脖子上的伤被狠狠压住，血刹时又淌了下来，他只好一只手绕过仇书肩膀，另只手掰过他下巴，沾血的指腹抵进他齿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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