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经历波折后又归于平淡。
李盼变得越来越爱去学校了，学不学得进去不知道，但是每次离开家的时候不再一脸哀怨，回来的时候也都是一脸扬眉吐气的样子，看来吹嘘这座桥对她来说真的很受用。
隔壁的张婶安分下来，想巴结黎颂年的心和对谷半半的埋怨都只敢写在表情上，不敢再有什么实际行动。
倒是冯全，隔三差五地来工地巡视，每次都要来小店溜须一番，带着一群人，阵仗很大，摆拍不少照片，在公众号上占很大的版面。
谷半半觉得，如果不是黎颂年不同意，他大抵会开直播来宣传兴县这难得的效率。
冯全在最后一次来时还带了一个消息：
成烈被拘留了，十天，罚款二百五。
二百五，好吉利的数字。
又可以清净一段日子了。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还没看到太阳外面就已经大亮，又是一个晴天。
谷半半拉开隔帘，瞧见一个黑影从窗边略过，像是从隔壁早餐店出来的样子。
那人穿着夹克，身量看着应该是冯全。
这人怎么还和张婶一家有了交集？
正疑惑着，黎颂年伸了个懒腰。
他也醒了。
“早啊。”
他个子本就高，就这么横着举起手来，彻底把那狭小的过道拦死了。
谷半半低头看他一眼，熟练地把他的胳膊抬开，侧着身子绕了过去。
黎颂年笑着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慵，“和你一起睡这么久，我竟然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这话听得谷半半脚步一顿。
什么叫“一起睡那么久”？
“咳，口误，我不是那个意思。”黎颂年反应过来，赶忙更正，“是被谷老板收留这么久，不是说那种一起睡…… ”
越描越黑。
谷半半瞪他一眼，懒得计较，拉开门走到外面。
桥那边已经动工了。
前段时间工人们已经完成了拆除工作，给河床垫起了泥沙，把河套和废弃人工湖彻底隔开，现在那里又成了一片死水。
估计不久之后便会再次被抽干吧。
“如果你喜欢，那片湖其实可以留下，让他们清理一下，再把干净水引过去，就不会很臭。”
黎颂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她旁边，轻声说道。
谷半半眸子暗了暗，“我不喜欢。”
“因为晚上很多青蛙叫，太吵？”
谷半半摇摇头。
“那，就填掉，弄出一片空地，还能干点儿有意义的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件事和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谷半半笑笑，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裳。
“怎么了，觉得不现实？”
“对你来说，也不是没可能。”
黎颂年张张嘴，看着女孩的侧脸，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我去做早饭。”
远处的工人往这边望了望，转过头窃窃私语起来，谷半半看着远处走了很久的神。
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是最后的目光落在烂尾楼裸露的钢筋上，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后面传来一阵饭菜香，黎颂年的早饭做好了。
小院的铁门生了锈，一开一合“吱吱”作响，谷半半听到声音回过头，见李盼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她一边找校服的另一只袖子，一边用肩膀颠着要滑掉的书包背带，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矮桌边，顾不上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煎好的馒头片就塞进了嘴里。
“嘶嚯嚯嚯嚯，好烫！”
“你慢点儿吃。”谷半半撂下脸盆过去帮她，“别着急，时间还早。”
“不早啦，今天我们班扫学校，市里来人检查，那个新校长要亲自盯。我们老班下了死命令，提前半个小时到校，迟到赏一本练习册，我可不想做。”
李盼囫囵吃了两口，继续说着，“天杀的，我闹钟竟然没响，本来就起晚了，后门还被锁住了，死活打不开，气死我了。”
兴县是省里的贫困县，每次有人来视察都要铆足了劲儿去表现，就为了能多得到点资源。
尤其是像学校这种地方，抓不住全面发展，就只能抓表面的形式和学生的学习成绩。
所以兴县的中学不管是普高还是职高，都是一个月放一次假，这些孩子从来没有过正经周末。
黎颂年摘下围裙走过来，拿起一个鸡蛋迅速剥好递过去，“别噎到。”
“谢谢哥，我路上吃。”李盼接过来，没等谷半半帮她整理好领子便急着走了。
到了门口，她回过身冒出没由头的一句：
“啧嘶——怎么感觉我多了一个爸爸妈妈？”
谷半半愣了一下，等到想起来骂时人已经跑远了。
“……莫名其妙。”
她朝着晃荡的铁门嘟囔一句，回过身时却见黎颂年正含笑看着自己。
“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真的像在养我们的女儿似的，你不觉得么？”
他微微弯着腰，目光在她脸上游走，等把她看得红透，才坏笑着拉开椅子坐下。
“吃饭喽。”
“你也有病啊？”
谷半半虽然表现得很生气，但心中却有阵阵的清浪在翻涌。
这些日子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一边忙学校里的事情，一边帮忙解决她们姐妹俩生活上的琐碎，虽然只将将过了半个月，但好像真的就这么自然地融入到了她们的世界。
尤其是，他包揽了一日三餐。
这对她来说，是一起过日子才要做的事情。
小时候她看到邻居家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的。
“咳咳，今天，周六了……”黎颂年盛了碗大米粥递过去，试探着问道：“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事情吗？”
谷半半迟疑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嗯。”
“那你……愿意陪我去吗？”黎颂年攥着筷子，心中有些忐忑。
上次问到这个话题时被成烈打断，那时她应该是同意的，不知道现在……
“嗯。”
“真的吗！”黎颂年目光怔怔，转而又明亮起来，微抿的唇瞬间笑开，“太好了！我和他们说一声。”
他摸向口袋，发现没带手机，起身便跑了出去，生怕她反悔似的。
“你不吃了？”
“一会儿再吃。”
谷半半看着他略带憨态的背影，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咬了一口馒头片，有点甜。
-
永乐小学那边派了一辆老面包车来接，停在职高门口的车位。
因为市里要来人检查，桥的位置离学校不远，冯全收到消息也早早赶过来了。
等谷半半锁好美甲店和小卖店的门，冯全迎了上来。
“颂年啊，你们这是要出门啊？那早点跟冯叔叔说呀，冯叔叔给你安排车。”
“不用了，有人接。”
黎颂年答得疏离，刻意和冯全走远了些，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
可冯全却不自知似的继续拉着他寒暄。
“昨天睡得好么？吃早饭了么？县里有家馄饨铺很不错，叔叔带你，咳，你们去吃啊？”
“不用了，谢谢。”
“要去哪儿啊？我听你父亲说，你们在做支教活动，需要冯叔叔帮忙的，尽管开口。”
“不用了，谢谢。”
……
谷半半走在外侧，听着黎颂年发凉地声音，转头看向他。
他今天换回了自己的那套衣裳，白色的衬衫外套，深色的牛仔裤，压得很低的棒球帽，身上散发出那种让普通人好像永远无法越过的距离感。
和平时她见到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
正想着，挖掘机的转过来接人，落下时，掉了很多稀碎的土渣。
她刚要躲，黎颂年抬起手帮她挡了下来。
“小心。”
“……谢，谢谢。”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会不会干活！”冯全把这一幕收在眼里，为了彰显自己，转头去骂开挖机的工人，“能不能慢一点轻一点！伤到人怎么办？”
“没关系，挖机上有土是很正常的事。”
冯全表情一僵。
他在旁边叨叨那么多，偏偏这一句不敷衍，还是反驳他的。
冯全嘴角肉眼可见地抽了抽，很努力才压制住自己要绷不住的表情。
他挤出一个笑来，正好和谷半半对视上，这表情看得人像是被拧了一下。
“哈哈，颂年说得对，冯叔叔这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黎颂年应付地点点头，见工人已经把挖机停好，致谢后自己先跳了进去，又朝谷半半伸出手。
谷半半本想说自己可以，但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慢点儿。”
“嗯。”
铲斗的空间不大，两个人在里面有点挤，夏天的衣服又很薄，贴在一起时，彼此的温度都很清晰。
谷半半一时不敢动弹，黎颂年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也没盖住发红的耳尖。
冯全在下面看着，眼睛眯了眯。
挖掘机转动。
黎颂年把手臂横在谷半半前面，护着她不掉下去，短短四五米的距离，两个人却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师傅停稳，谷半半慌乱地拂开他的手，一步跃了出去，黎颂年掸了掸手上的土才跟上。
往前走了几两步，不远处的面包车打开车门，两个休闲穿着的男生从主副驾驶走了出来。
“你这臭小子！小学那边忙着呢，还得我们挤时间来接你。”
黎颂年笑笑，给谷半半介绍说话的人。
“这是文院的学长，活动的学生领队，李佑。”他顿了顿，低头凑近她耳边，假装说悄悄话，却用的谁都能听得清的音量，“他特别啰嗦，脑子也不太好。”
“嘿！皮痒了是吧！你再诋毁我形象试试！”李佑抬腿要踹人，却被黎颂年一个侧身躲开了。
谷半半唇角弯了弯，抬起头看到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男生也笑了起来。
四目相对，男生率先伸出手，“你好，我叫杨泽，工院的。”
谷半半微怔，正要回应，黎颂年却抢先一步握住了杨泽的手。
“这么客气啊学长。”
杨泽“嗤”了一声，看破不说破。
“别光介绍我们了，这位小妹妹是……”
开启永乐小学之旅！！！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要再更两到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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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同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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