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声响回荡过后,世界只剩下雨声和听筒里的忙音。
黎颂年松开挂断键,转头对上谷半半愣怔的目光,背后袭来一阵后知后觉的尴尬。
“我……”他舔舔唇,措辞想要说什么,但碍于有旁人,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盼察觉到自己的多余,立刻懂事地起身。
“我先去看看那个桥是什么情况,你们先吃。”
说罢,端着饭碗溜进小卖铺。
见人走远,黎颂年怯怯地放下手机,用指尖推到谷半半面前,“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平日里的他总是风度得体的,能恰到好处地管理自己的情绪,今天这样失控,是第一次。
谷半半目光闪闪,似是有话,但犹豫片刻,还是把心思掩于昏暗里,什么也没说。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黎颂年眼尾挂上一丝失落。
是一种不被在乎的失落。
“不想问。”谷半半语气很淡,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都打搅不到她的心。
黎颂年膝上的拳头紧了紧,“那,我有个问题,可以问你么?”
“随你。”
“你为什么还和成烈有联系?”
谷半半动作一顿,夹起的土豆丝掉了一根。
“当年那件事,如果不是他在里面插一脚,你现在……”
“和你有什么关系。”谷半半打断他,抬起头对上那双热切的眼睛,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疏离,“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啊?”黎颂年被这句话砸得脑袋一嗡,“和我,和我……”
好像的确没有关系。
在她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认识没几天就消失的路人,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
而至于这次的相遇,或许也只有他自己觉得难得。
黎颂年像是被泼醒一般扯了扯嘴角,里面藏着的是自嘲,也是苦涩。
“对不起,我冒犯了。”
空气静下来,咀嚼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他们看着彼此都没了话。
不知沉默了多久,李盼从小卖铺后门探出头,“我,能回来了么?”
“谁拦你了?”谷半半声音发凉,听不出情绪。
“你们这,气氛不太对啊。”李盼抱着碗,谨慎地朝前迈了一步,“怎么感觉比刚刚还……”
“吃不吃,不吃收了。”
谷半半眼刀扫过去,李盼立马闭嘴,小跑着回到餐桌,迅速往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埋头吃起来,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世界又静下来,外面的雨好像更大了些,落在菜园里砸出一个个不深不浅泥坑。
倒是冰雹见小,乱颤的树枝平稳了不少。
复杂的心也平稳了不少。
于是某人开始后悔某刻急于求成的冲动。
黎颂年撂下筷子,偷偷看向谷半半,恰时对方也转过头——
四目相对,想错开视线,已经来不及了。
“吃完了?”
“嗯。”他抿着唇,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主动且乖巧,“我帮你们洗碗吧。”
“不用。”谷半半就手收了他的碗筷,和自己的叠在一起,“你同学什么时候来接你走?”
“啊?”没想到她会突然想起这个,黎颂年心头一紧,“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天气……现在应该走不了吧?要不等雨停?”
他说得含糊,谷半半眉心蹙蹙,开始怀疑这小子的目的。
只是还没说什么,就被李盼抢先一步接过话。
“诶?哥,你要去哪儿啊?”
“永乐小学。”黎颂年像是被解救般松了口气。
“永乐小学?那个公益组织建的小学?”
“好像是吧。”
“那你走不了了,在县城那头儿呢。”李盼舔掉嘴角的米粒,又夹了口菜,“外面那个桥是这边唯一能进县城的路,现在塌了,中间一段儿都被冲走了,下面的河套还发水了,游都游不过去。”
黎颂年顿时心中暗喜,“真的?”
“还能骗你,我看的清清楚楚。”
“啊?那怎么办?”他佯装懊恼地拖着调子。
“那能怎么办啊?我们这儿穷乡僻壤,修都不一定能有人来修。现在公交车也不通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觉得你只能先在我们这儿对付几天了。”
“这……”黎颂年目光略过谷半半,“不太好吧?”
“那有啥不好的,都是同学朋友的,你又不是啥坏人。就是你住在哪儿呢?我想想啊……”李盼思索一番,灵光一现,“诶!巴拉姐不是买了个美容床么!你睡那个床吧!”
“啊?”黎颂年心跳快了几拍,“方便么?”
“那有啥不方便的,放外屋又不睡一起。”李盼嘿嘿一乐,期待地看向谷半半,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智商,“你说是吧,巴拉姐。”
“吃完了是吧?”
“啊?我还没……”
“吃完写作业去吧。”谷半半面无表情地听完他们这段一唱一和,没给任何反应,伸手收走她的碗筷,干脆利落地走进厨房。
李盼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这啥意思啊?我说错话了?她这样我很慌啊。”
黎颂年笑笑,略有心事的目光留在那消失的背影上,“你怎么这么怕她?”
“你不怕?”
黎颂年一怔,眉眼弯了弯。
“怕。”
-
细碎的水流打着瓷盘,冲走盘底的菜汤,谷半半拿起挂在墙上的丝瓜瓤,按了两下洗洁精。
磁吸的门帘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昏暗的小厨房闪进一束转瞬即逝的光亮。
黎颂年进来了。
“我……我帮你吧。”
“不用。”
依旧是干脆的拒绝。
黎颂年愣愣,抬起手又放下,再抬手再放下,最后老老实实站到一边。
空气又沉默下来,冰雹声消失不见,雨却愈发滂沱。
谷半半垂下头,细细地擦去盘上的污渍,摇晃的老灯泡把她的侧脸照得明明暗暗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真不打算收留我一下吗?谷老板。”黎颂年试探着开口。
谷半半没说话,把洗好的盘子放到一边,又拿起一个碗,继续转着圈地擦。
“我错了。刚刚是我多嘴了,不该提那些的。”黎颂年舔舔嘴唇,稍稍向前探身,想看清她的反应,“给个机会?”
谷半半依旧低着头,交织的丝瓜瓤淌出细细的泡沫,“我看不清了。”
“啊?奥。”黎颂年反应过来,乖乖向后退一步,挪开笼罩住她的影子。
等了一会儿,又问:“真要赶我走啊?好大的雨啊……”
“……”谷半半被念得生烦,以前也没见过他这么啰嗦,“你有别的事么?”
“啊?……没”
黎颂年垂下眼眸,老灯被油污遮着让光变得斑驳,打在他的身上,长睫下朦胧的落寞就这样蔓进她的视线。
他还是那样会用自己这张脸。
谷半半一时有些恍神,落下的手一滑,不小心碰到新安装的滤水器……
“啪”
本就松动的螺丝抵不住水压的冲力被击落,储水槽积攒的水瞬间迸出,像炸弹一般在半空爆开。
谷半半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拿起滤水器怼到龙头口,想把螺丝拧紧。
可越是努力越是有水柱从缺口呲出,朝着四面八方,把还算规整的厨房弄得满目狼藉。
黎颂年抹了把脸上的水,一边抵挡着“攻击”一边上前,在混乱的视线里摸索到开关,关掉了水龙头。
“嘀嗒嘀嗒”
空气瞬间静下来,只剩下四散滴落的水珠和挨在一起的指尖。
谷半半回过神,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攥着的螺丝“啪嗒”一声掉进水槽里。
黎颂年目光闪闪,把手背到身后,冰凉的指腹在掌心捻了捻,故作轻松地调侃,“原来谷老板也会手忙脚乱啊。”
记忆中的谷半半总是沉着冷静的,像是泥潭里的一枝青莲,如今这样狼狈,倒是难得一见。
不过,显得可爱了不少。
“关你什么事。”谷半半面中浮上一点红,匆匆别开脸,捡起螺丝闷头拧上去,又着手擦桌面上的水。
黎颂年眉眼弯了弯,瞧她这碰不得也说不得的样子,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排仙人掌。
都总是带着刺。
“你还看着我干嘛?”谷半半被盯得不自在。
“奥,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仙人掌好像不能太长时间淋雨,要不要搬到棚子里?”
“不用。”
“浇死了怎么办?”
“那就认命。”谷半半拿起桌上的碗筷,倒过来空空水,放进橱子,转身走出厨房。
黎颂年抬眉,跟上去,“没想到你还信命啊?”
谷半半脚步一顿,随口的一句话却意外击中她的内心。
命。
她算是信命么?
她想起了那个破败不堪的家,想起自己翻滚在泥潭的这将近二十年。
一边深陷,一边又挣扎。
“怎么了?”黎颂年站停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超过了她,“我又说错了?”
“没。”
“那……”
黎颂年回过身,目光刚落在谷半半身上,却像被烫到一般,匆匆转过头看向别处。
谷半半疑惑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身上那件劣质T恤被水打湿后竟是几乎透明的,贴在皮肤上露出了清晰可见的轮廓……
两个人脸上都爬了红。
谷半半捂住胸口,慌乱地背过身。
“要不你……”黎颂年喉结动动,话说到一半又觉得逾越,“呃,我,我先去搬仙人掌。”
他看了看小卖铺的后门,最后闷头扎进雨里。
仙人掌:谢谢,不用想起我,已被浇死。
李盼:我不是怂,我是在乎巴拉姐。
远处黎颂年的同学:为什么不回消息!到底把他落在哪儿了?
赵叔:好好好,桥塌了也骂我,你们都不知道吧?
-
(好好好,开始闲话,有点多。)
芜湖,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哈哈,我决定正式开始连载,以后日更3000,无特殊情况不会断更,特殊情况会在评论区说明,但是一般没有。
希望大家点点收藏,拜托拜托啦!
另外呢,咱们就是可能会不定时地发一些红包,所以希望宝宝们动动小手留下一些评论!
今天是我23岁的生日,所以就给评论的前23名(希望能有这么多)每个人20晋江币,一份心意,大家先到先得啦!
不过按照现在冷清的情况,凑齐可能要一段时间,所以我就每隔两三天发一次,发完为止。
最后呢,我想说,新手上路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包含,也希望大家可以陪我一起成长!
就这样吧,生日许愿想活出自己期望的样子,那也祝大家都能成为想成为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求收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