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心软

他是怕她觉得不舒服才先走的,甚至考虑到同行或者再碰到会尴尬,选择了一条淋雨的路。

谷半半擦着头发,心思飘飘的,不觉又想起那个短暂的学生时代。

那时候黎颂年是烙在每一个一中人心里的名字。

意气风发的少年,拥有令人艳羡的家庭和不输偶像艺人的长相。

他总是在细节处展现出极好的教养,有着超越整个县城的目光与远见。

他甚至连拒绝都做得足够体面。

这样的人出场,怎么会不掀起青春的悸动。

在第二次认识他之前,她也曾不觉地望向他。

“叩叩”

老门被敲了两下,谷半半收回思绪,抬起头,透过斑驳的珠帘和水珠,看到外面的黎颂年。

“有事么?”

“再来找谷老板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

“被收留的机会。”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流下,把人浇得格外狼狈,可他依旧在笑,笑得澄澈,笑得蓬勃,笑得和这滩死水格格不入。

谷半半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让他进来,却听到外面的雨声突然变得急促……

狭小又闷热的房间挤进一阵凉爽的风。

“谢谢谷老板。”

“我可没同意,雨停了你就走。”

谷半半斜他一眼,把毛巾挂好,拉开椅子坐下,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编辑延期发货的通知发到朋友圈。

黎颂年弯弯唇,看着眼前的人。

她换了一件淡黄色的T恤,下面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依旧是松松垮垮的,显得胳膊和腿都更细了。

这让他不觉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

那是高二开学的第三周。

好像是刚刚上完体育课,他抱着篮球路过门口,谈笑间的转头却见到了站在保安亭旁边的她。

那天她穿的也是这一套,穿巷的风一过,纤薄的布料被吹得晃里晃荡的。

他不知道那天她在等谁,但他在人来人往中看了她好久。

就像现在这样。

谷半半做完事抬起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再往上看,对上了那奇怪的目光。

她还是读不懂里面的情绪。

“你盯着我干什么?”

摇摆的旧风扇转过来,黎颂年打了个喷嚏,“没什么。”

谷半半皱皱眉,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一遍,这才发现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处干爽的地方了。

白色的衬衫烙上花盆的痕迹,从鞋底到裤腿都沾上了泥。

可饶是这样,他怀里竟然还抱着一盆仙人掌……

“扎我那盆。”黎颂年解释道,“我把其他的都搬到棚子里了,这个是不是可以归我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在我付钱之后。”

“随你。”

谷半半敛眼,态度依旧冷淡,指尖移到锁屏键,正准备按下,余光瞥见某人的脚下不知什么时候竟聚了一滩水。

裤脚上坠着的晶莹,摇摇晃晃地落下,在浅浅的水滩里泛起阵阵涟漪,一漾一漾地,就莫名钻进了心里……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指尖从锁屏键上移走,点开一个头像。

远处的天泛起淡淡的紫色,一个大闪劈下来,世界像是开了曝光,把窗外出现的透明雨伞照得透亮。

黎颂年被反光晃了一下,转头看过去,竟是李盼冒着雨来了。

“快快快!”李盼艰难地用下巴抵着怀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边收伞,一边后退着和缠住她的珠帘对抗,“啊!掉了!”

黎颂年眼疾手快,稳稳接住盆子,然后放下仙人掌,腾出另一只手去帮忙。

地上那滩水旁又多了一个湿哒哒的脚印。

“诶呀妈呀。”李盼整理好自己的凌乱,看着依旧在椅子上淡定坐着的谷半半,声音幽怨,“您一声令下,折腾我半条命。”

“伞放外面。”谷半半掀了一下眼皮,只说了这个。

“……”李盼撇撇嘴表示不满,但还是乖乖把伞在外面抖了抖。

挂在窗台上后,回过身面向黎颂年,“哥,你试试能不能穿这个。”

说着,递上一套衣服。

黎颂年微怔,转过头看向谷半半。

是她让的?

“怕你弄湿我的地板。”

算是肯定。

“谢谢谷老板。”他顿了顿,后面小心接了句,“的关心。”

谷半半动作定住,心口像是被挠了一下,“我没有,别多想。”

黎颂年嘴角翘起,“好,那等下我来擦地板。”

“诶诶诶。”看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李盼皱着眉挡到两个人中间,不满地挥手,“哥,是我拿来的,你是不是谢错人了?而且这是我爸的衣服。”

“好,那也谢谢你。”黎颂年噙着笑,目光越过李盼,依旧落在谷半半身上。

她又拿出那支没几根毛的笔,在塑料甲片上勾勾画画,湿成一缕一缕的头发依旧不听话地往下掉,她总是要是不是地别一下。

“……真服了。”李盼嘴一撅,将其他几个没拆封的什么东西一股脑推进他怀里,“赶紧换去吧,烦人!”

“好。”黎颂年接过衣服,“但是,我去哪儿换?”

小小的美甲店敞在外面的地方也就五六平米,没有任何能遮挡的东西,除了——

“那里面。”李盼指向一处被帘子围住的地方。

“那是……”

“巴拉姐平时就住那里面。”

听到这个答案,黎颂年脚步一顿,“方便么?”

进女孩子的房间,是要得到允许的。

谷半半指尖的动作缓下来,和着外面的雨声,轻轻“嗯”了一下。

塑料勾环聚在一起又被分开,纤细的尼龙绳晃了晃,淡蓝色的布被光打上一束影子。

他是站着的,把衣服放在矮柜上,没碰她的床,也没四处看。

布料窸窸窣窣,那道影子脱去衬衫外套,又抓住T恤的下摆,向上一扬,原本宽松的轮廓变得紧实起来……

谷半半目光一乱,匆匆别开脸,耳根好像被烫了一下。

为什么心跳会加快……

“哥,我给你拿的内裤都是一次性的,那个尺码你应该能穿。”

“……”

“……”

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心口被掀起的悸动戛然而止,有两个人沉默了。

她在说什么啊?

谷半半转过头,只见李盼正毫不避讳地盯着帘子看,而帘子上的影子明显僵硬了。

“怎么了?不能穿?”

李盼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没有得到回应,甚至想上前去查看。

“我看尺寸看的很准的啊,平时职高那帮男生来我们家买都是我给拿,不应该啊,我瞅……诶,巴拉姐你拽我干什么?”

“闭嘴。”谷半半听不下去了,低声呵她,“作业写完了吗?”

“哎呀你怎么又提这个?桥塌了,学都不用上了,写作业干嘛?”李盼拉开椅子坐下,双臂环抱,一脸不悦,“比我妈还烦。”

“爱写不写。”谷半半懒得较真,只要这尴尬的话题被转移,她不再分享那些“经验”就行了。

“切,就知道说这些。”李盼果然忘了刚刚要说什么,别过头开始生闷气。

世界就这么静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似浪拍石头的声音。

谷半半抬头望过去,零零散散的路灯亮起来,把对面的烂尾建筑照得依稀。

河套的水冲破围堵,涌进对面废弃的人工湖,此时正一浪又一浪地拍着裸露在外的地基。

在这里生活久了,看习惯了那块地方,竟渐渐要忘了它的存在了。

“瞅啥呢?”李盼还是耐不住安静,见谷半半正在看对面也跟着看过去,只是目光落下的那一瞬,明亮的眼睛顿时抽去光芒,习惯性上扬的嘴角也坠了下来。

“造孽的东西。”

这话说得带着怨恨。

谷半半眼眸动动,看着被冲刷的水泥柱入了神,脸上不觉爬满心事。

气氛不知怎么就低沉下来。

黎颂年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无言的二人,脚步有些迟疑,“你们,吵架了?”

“没。”谷半半从回忆中抽离,把甲片推进烤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黎颂年又疑惑地看向李盼。

“想起一些晦气的事,不提了不提了。”李盼收去复杂的眼神,又开朗起来,“怎么样,哥,还合身么?”

黎颂年脸一烫,想到刚刚令人脚趾抓地的对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我爸比你胖一点,我还怕穿不了呢。”

原来是衣服。

他松了口气,“能穿,谢谢。”

“客气。”李盼上前围着黎颂年转了一圈,扭头询问谷半半,“那就这样?”

“嗯。”谷半半应了一声。

“哦对了,这些。”李盼把盆里的其他东西倒在桌子上,“哥你看看还缺啥不,缺的话直接去拿就行。”

谷半半看着眼前摊开的东西竟是全套的生活用品,眉心一拧,“你带这些干什么?”

“你不让我给哥带一套换洗的衣物么?”李盼一脸无辜,“他穿的是换的‘衣’,这些是洗的‘物’啊。”

“……”谷半半张张嘴,面对这逐词拆分的理解,竟不知如何反驳。

“哥住在这儿,这都是必需品。”

“我什么时候让他住了?”

空气静了两秒。

黎颂年眼尾耷拉下来,“谷老板真要把我扔出去露宿街头么?”

这调调带着一丝丝的委屈,恰时外面“轰隆”一声,天边的那抹暗紫色蔓延得更深了,把前面黑漆漆的山映得像个吃人的怪物。

如果晚上再起大风,路又不通,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谷半半捻捻笔杆,赶人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黎颂年观察到谷半半的恻隐,语调更软了些,“那我可怎么办呀?”

“……”

见谷半半抿着唇不回应,李盼咂咂嘴。

“真是狠心的女人。没事儿,哥,她不收留你,我收……”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眼神有些不自然。

“我,我给你想办法,我问问张婶儿,反正她们家店比较大,随便睡。”

张婶?

谷半半笔尖一抖,在甲片上画下不和谐的一道。

张婶那一家人是能随便麻烦的么?

日后不知道会怎么讨这份人情……

“你等着,我这就去。”李盼作势起身往门口走,“反正你是巴拉姐的同学,邻里邻居的,张婶不会不管的。”

她加重了“巴拉姐的同学”这句,眼神不觉地瞥过来,是明晃晃的威胁。

谷半半提了口气又吐出来,最后无奈地闭上眼。

“行了!”她终究妥协了,“但是说好,就一晚,明天想办法走。”

黎颂年:就知道谷老板嘴硬心软,从不舍的伤害别人。

成烈:???

黎颂年:你滚,你不算人。

李盼:???

黎颂年:你巴拉姐是为了你好。

李盼:6,果然,妹妹在姐姐面前就是最中心的仆人。虽然不是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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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最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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